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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吳銘豪
我小時候在農村長大,交通工具是腳踏車,經常騎著它與鄰居小孩飆速,在水泥地上劃下許多長短剎車痕,有些還伴著乾涸的血跡。雖然會摔倒受傷,甚至還會挨揍,但痛過之後依然會跨上它,繼續騎。
國中時有個暗戀的同班女生,假日經常騎車到她家附近,只為了多看她幾眼穿便服的模樣。隔著三合院外牆,我停車將下巴靠在上面,看著她身穿休閒短褲搭配潔白背心,俐落地將衣服一甩,套上衣架,踮起腳尖掛上晾衣桿。
「你是變態嗎?」她轉頭望著我。
「我路過,關心一下同學。」被她發現了,我沒有什麼正當理由,只好默默地騎走。
某天黃昏,我騎腳踏車載她去海邊,沿路有坑壓坑,有石頭壓石頭,直到她摟住我的腰。燠熱的柏油路將她的臉蒸得紅通通,她將臉靠在我背上。看著晚霞,看著海,看著她,我想這樣一直騎,一直騎。
畫面是如此清晰,從沒想過這些美好的事物會變得模糊。
成年後來到台北,交通工具變成機車。我載著女朋友吃美食,牽著她的手踩遍大街小巷,原本普通的生活方式,如今變成一種奢求。我的視力因黃斑部病變漸漸下降導致失去騎車的資格,牽著的也不再是她溫暖的手,而是冷冰冰的手杖。
記得最後一次騎機車是在住家附近,穿過巷子轉入大馬路時,空氣中傳來機車刺耳喇叭聲,我轉頭看向聲音來源卻不見車影,一陣風倏地刷過,伴隨著簡潔有力的髒話,我的手臂感受到被物體擦撞過的碰觸感,但卻沒能看清楚事件經過。
這天終究還是來臨,我拍了拍機車座墊,交出機車鑰匙。原本以為腳踏車速度較慢相對安全,慢慢騎便可感知到周圍物體。某天在巷弄內,我與友人各騎一輛腳踏車,他在前方帶領。他左偏,我跟著左偏。他右轉,我跟著右轉。在行經一個道路施工路段時,他右偏,我也跟著右偏,他閃過了施工柵欄,我卻沒能看清處障礙物距離及大小,撞了上去。
於是我們牽著腳踏車,用走的。
如今看著UBike滿街跑,自由自在穿梭在車陣中,但我再也沒有勇氣走到自行車停放區,拿出悠遊卡,嗶,跨上它,繼續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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