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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白手杖是個坎
文/翁輝鵬
「當視覺漸漸地退化，從可以看見輪廓，再來剩下斑馬線和光，由有人告知哪家眼科好，換到遇見姓『沒』的醫師時（台語，意即有醫師看到沒有醫師），我知道，前面是一堵牆，已經此路不通了。加上古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譬如家人照顧久了，難免有情緒或時間上無法充裕配合。我看不見，連走到門口曬太陽都不行了，更別說去巷口買早餐，凡事都要等家人有空，或好鄰居可帶我的時候。老師，我好像被關進監獄裡，連放風也無法自己出來。我是全家最有時間的人，卻是功能最差的那一個。」因罹患青光眼，漸進式退化的沈先生，學過在家裡安全移動、家人陪同外出時，熟練操作人導法的他，帶著淡淡的哀傷對我訴說著。
當我向他提起白手杖時，他反問我：「拿長柄雨傘或登山杖不行嗎？比較像一般大眾會用的物品，不會引起旁人側目或質疑吧！加上我的眼睛外觀沒有變化，拿那支不就昭告天下說我眼睛不好嗎？」
我用白手杖跟太陽眼鏡都是輔具切入，當我們視力健康時，大太陽下我們會戴墨鏡遮擋光線，除了保護眼睛外，也讓自己安全看清地形，閃避危險。但進到室內，還會戴著墨鏡嗎？你我都會取下來對吧？白手杖也是一樣，在我們不確定前面的路況高低變化時，我們會用它當開路先鋒，像元首出門參加活動時，通常一定距離有警車開道，確保長官的安全和交通順暢。至於長柄雨傘，最多用來探到腳邊的地形，遇到下台階就很危險了。登山杖，是輔助身體爬高走低時，身體重心轉移用的，適用的環境受限。
我跟沈先生討論，「你害怕正面撞上牆面或門，為什麼呢？」因失去視覺，我們無從掌握身體和物體的距離。白手杖在我們的前方，可以像開道的警車一樣，手杖先探測到牆面或門，手杖的長度，使你有大概兩步的緩衝距離，等同給你放慢速度或停下來保護自己。之前醫師曾提醒，你的視網膜比較脆弱，不要有碰撞，如果再度強力撞擊震盪，剝離後，僅存的光感或影像也會消失，導致全盲哦！
沈先生因眼睛外觀與常人無異，所以我請他挑選住家附近，且是他能掌握場域避開熟人出沒的時段，還有安全感的公園或空地，具備直線步道或空間，可以操作手杖行走。因為安靜的環境，他就可先忽略聲音，集中注意力，專心在人杖合一上。
找到地點後，我請他用腳靠直線花檯或背部貼牆方式，進行自我檢查身體姿勢，從原地點杖開始。
身高170的沈先生，我建議他使用高度到心窩處130公分的白手杖。他慣用的右手跟手杖接觸，像好友互相握手一般。手臂微伸直，手腕擺放在肚臍前方，食指平貼在右側，往前伸就是中心線。
杖寬的功能是為保護身體兩側，不碰撞到旁邊的物體。沈先生身體最寬的部位是手肘，所以我請他左右點杖時，用固定的物品（例如公園的椅腳或磚塊，不會被手杖點到移動的物體等），為他定出杖寬，比手肘再加3公分。運用手腕像金魚尾巴左右擺動，聰明的肌肉會記住兩側移動的角度。
杖幅是為了能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左右點杖時也能檢查出3公分的高度障礙。我用武俠片中，輕功很厲害的高手，草上飛的腳步形容杖幅，沈先生終於抓到訣竅，就是放鬆手腕力道，輕抬起杖，就想像自己掠過突起的小坎，否則杖安全，人可能因撲倒而鼻青臉腫。
沈先生站在原地練習，從有定向師指令輔助，到撤除兩側杖寬的固定記號，武功蓋世的草上飛也練好時，就可以開始人杖合一的訓練。
手杖是為視障者的每一步做開路先鋒，開步前先檢查前面路況是否平整，中心線推出來，杖寬、杖幅都暖身好後，請他想好要先出哪一腳時，他好像從未遇到這問題，突然愣住說，左腳可以嗎？我請他想像，當開始移動時，腳尖把手杖踢往另一側。先用意志力控制腳和手的協調，等熟練後，逐漸加快速度，就可以逐步恢復以往走路的速度。
在安靜環境練好基本功後，先完成沈先生從住家到大門口曬太陽的願望，講解大門和戶內的相對關係後，他學會用兩腳後跟靠緊門框定向，把練好的人杖合一功夫展現，能夠安全抵達大門口，我為他找的安全固定位置，享受冬陽的擁抱。
白手杖成為國際認可視障者的象徵，如同台北捷運推出的好孕貼紙般的功能，提醒周遭人們留意他們的需要。要走在陽光下比躲在家裡難得多，期間需要說服和接納自己的過程，像海軍陸戰隊的蛙人，彷彿在過天堂路似的，看著身上的血汗，不論晴雨地咬牙練習，箇中的艱辛和熬煉，只有他自己懂得了。
當走過了，路，就在你的身後開展，成為專屬你的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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