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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屋裡藏著什麼怪物

文/黃靖騰

十月的淡水,籠罩在一片煙雨濛濛中。連下了三天的雨,濕濕悶悶的空氣令人呼吸有些沈重。

「阿嚏⋯⋯阿嚏⋯⋯」租了六年的小套房,不知從哪兒飄出一股奇怪的酸味,直讓人打噴嚏。「該是卯起來對付惡濁怪的時候了。」

我沒有那種眼裡抹不進一粒沙的「大潔癖主義」,卻也不會看到小強在房間散步還無動於衷。不過,環境整體的舒適度,如果花費一番功夫就可以改善,那我也不會吝嗇。

當下二話不說,拿起拖把和抹布開始戰鬥,改造房間內的風水。何謂好的風水?在我想來,便是不溫不火、不乾不濕、不垢不淨、不酸不鹹,令人無憂無慮,輕鬆自在是也。

拖把拖了又拖,抹布擦了又擦,烏煙瘴氣去了大半,體力也消耗不少,正打算為自己準備豐盛的慶功宴,其實應該只會簡單煮個水餃大快朵頤⋯⋯我走到收納碗筷刀叉匙各類餐具的塑膠容器前,突然糗到有一股不太舒服的古怪氣息從裡頭傳出,皺了皺眉,本著「除惡務盡」的精神,直接把它整個拖進浴室裡,大洗特洗。

租屋處,清洗乾淨的裝餐具容器。

將一個個餐具從塑膠容器中拿出來沖刷一遍,洗乾淨後放在一旁。此時塑膠容器裡已裝滿了水,裡面的餐具越來越少,除了幾支湯匙、筷子,還有⋯⋯突然間,我瞥見一條在裡面歡快地「游來游去」的不知名玩意。一驚之下,手中剛抓起的湯匙又落了回去。

「這是什麼啊?」瞪大眼睛仔細打量,一條通體烏黑、呈現橢圓形的東西⋯⋯呃,那是東西嗎?還是什麼活生生的怪物?揉了揉眼睛,沒錯,「牠」好像在水中游動著,上下浮沉。

「那是什麼啊?」感受到自己心跳速度突然驟增,對於不知名的生物,我天生就不太敢去碰觸。也許是因為看不清楚牠們的反應,也可能是曾經在將手靠近時遭到猛烈的攻擊。

戰戰兢兢地,我先將溢滿的水倒出一些,生怕裡面的怪物突然跳出來擇人而噬。等「牠」游得較遠,我才迅速伸手將所剩不多的餐具一一撈出來清洗。最後,獨留「牠」在裡頭繼續自得其樂地游泳。

「游泳?本來裡面沒有水,『牠』就已經存在,會不會是在做垂死掙扎想要上岸呢?上岸之後潛逃到房間暗處躲藏起來,在某個角落狠狠盯著我這個把自己拖下水險些淹死的惡人,等待復仇的最佳時機。」想著想著,腦中自動出現一段劇情,不禁冒出了雞皮疙瘩。

為了確認「牠」的真實身份,我立刻祭出 iPad,開啟相機,錄製了一段「牠」在水中優游的身影,傳給媽媽看。

正在苗栗家裡吃著晚餐,一邊跟爸爸聊天的媽媽,聽到手機的來訊提示音,點開一看,臉立刻綠了:「這是什麼蟲?看起來很像水蛭耶!」她不由得感到一陣反胃,將手機畫面遞給身旁的老公看了一下,「真的很像水蛭啊。」

水蛭?租屋怎麼會出現這玩意?上網查了一下,得到如下資料:「水蛭,環節動物,體狹長而扁,長可達 6 公分。水田、沼泽中極常見,吸食人畜血液。乾燥蟲體可以做藥材。俗稱馬鱉。」

我可不想跟「牠」產生肢體接觸,浪費自己的寶貴鮮血。於是按照媽媽訊息中的指示處理——先將塑膠容器裡的水慢慢倒掉,再拿出鹽巴拼命灑在「牠」的身上。因為鹽會迅速溶解水蛭的表皮黏液,形成高濃度的鹽溶液。為了降低黏液中鹽的濃度,水蛭體內的溶液會往體外滲出,使牠漸漸收縮乾癟,最後死去。

撒完鹽後,我便迫不及待地將「牠」倒入馬桶,用力按下沖水手把,然後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不過,在將水倒完灑鹽之後,我又祭出 iPad 錄影傳給媽媽,畫面是被灑鹽的水蛭在我搖動塑膠容器時,滑來滑去的樣子。

事後,收到媽媽的訊息:「我剛剛才看到,那個黑黑的東西好像不是水蛭,硬硬的才會滑來滑去,滑動時還發出清脆的磨擦聲。」經過一番確認,原來是我某樣餐具「切菜剪刀」剝落的塑膠。

黑色小怪物。

好吧,只是虛驚一場。可惜這個「塑膠怪」就被這樣當水蛭,餵給馬桶吞下去了,實在冤枉了它。

對於重度視障者來說,常會看不清較小的物品或動物,無法從特徵辨認那是什麼;而明眼人也有看錯的時候⋯⋯不過這次的狀況,實在是因為那隻「塑膠怪」,一眼看上去,和水蛭儼然有 99% 的相似度。在我又將第一次的錄影傳給其他明眼朋友後,得到的答案跟媽媽當初的回覆也是 99% 相似。

追根究底,租屋裡到底藏著什麼怪物,導致這一系列鬧劇的發生?一開始房間裡的酸味,是連續下雨,空氣潮濕所造成的。而裝餐具的塑膠容器中傳出古怪氣息,原來是有小強將那裡當成自家廁所的緣故。但罪魁禍首至今依然不見蹤影,我會努力不懈把牠揪出來。

可怕的其實不是看見了什麼,而是明明存在於周遭,近在咫尺,還窺視著自己一舉一動的生物,看不清的我們都無法感受牠在哪裡。

關於地表最強生物,大家一定都不陌生,沒想到牠隨意的舉動,便將我搞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小強啊,不知此時又在醞釀著什麼驚天動地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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