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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裝聲音的黃五郎

文•圖/陳芸英

在視障圈提起黃五郎,會有以下的反應,「他是裝潢師傅啊!」「他曾以賣彩券為生喔!」「他不就是按摩師嗎?」都對,但這幾年他活躍在網路上,「我的手機都是他幫忙安裝的。」沒錯,這幾年他多了安裝聲音的身份。

電腦和手機是小五必備的工具。

62年次的黃五郎在家的確排行第五,他從小患有夜盲症,視力不好。國中畢業即從苗栗北上當室內裝潢的學徒,做隔間、家具、櫥櫃……

三年後,他換了另一家室內裝潢公司,「老闆很快就發現我視力有問題,因為辦勞健保時,他看到我拿的是殘障手冊,」新老闆觀察他一陣子,發現他做的木工很細緻,「這要拜前個老闆嚴格督軍之賜,我記得有一次要貼木皮時,我貼不好,常留有縫細,他就罵我,『你眼睛瞎了嗎?縫這麼大都沒看清楚?』」後來他就改用手觸摸,結果做得竟比明眼人還棒。老闆懂他,派工時知道如何避開視力問題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同行也會找一些不需要視力的工作讓他接案,這一待有八年多,直到老闆縮小營業,他才離開。

接著,他靠賣彩券維生,「我手邊就放著兩個放大鏡、兩個手電筒,客戶看到這些輔具大概猜出我視力有問題,常騙我。」有一次客人說他中獎了,黃五郎請旁邊的明眼人幫忙確認,沒想到客人拔腿就跑,「所以一有人中獎,我都是用這種方式『對獎』的。」

不過,這些工作都不是長久維生之際,但他長期與明眼人生活,跟視障界很陌生,於是就打電話問104到哪尋找盲人的出路,查號台給了他「盲人重建院」的電話。這一進去,他的世界瞬間翻轉過來,「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完全進入了盲人世界。」

在盲人重建院,他學會盲人的生活起居和按摩,拿到執照後在三重一家按摩院工作,並住在按摩院提供的宿舍,生活終於穩定下來。

按摩之餘,他沈浸在電腦世界裡。

原本黃五郎不會盲用電腦的,他用自學的方式聽錄音帶學習,學會上網、收發E-mail、MSN、SKYPE等,尤其有關「聲音」的資料他特別感興趣,「我想,連電腦都會講話,類似的東西應該不少。」他就上網把會發聲的東西加以研究,例如盲用電腦遊戲就收集一堆,努力鑽研,甚至因此被邀到課堂上主講「盲用電腦遊戲」。

盲用電腦遊戲就是聲音遊戲,例如開賽車(有聲音告知左轉或右轉)、打飛機、3D遊戲(聲音繞著腦際旋轉)……學生對於這類玩遊戲的課都非常感興趣,開課時間一公布就額滿,不得不加開另一堂課以滿足需求。

另一個跟聲音有關的是「手機語音軟體」。當時他的手機沒有語音功能,但聽說盲用手機可以發聲,於是他就上網找相關軟體研究,有時候一個相關字,他可以看一百多頁的資料,只為了找出寶貴的資訊。

他最常上的是「手機王」網站,用的匿名是「小五」。小五從這些網站獲得知識,也在網路上發表安裝語音軟體的心得(也發表在奇摩知識網),「我不會的提出來請教網友,網友會的就回答我;如果我看到網友出了問題也會想辦法幫忙解決,或轉貼網址告訴他在這裡可以得到解決;我把它當作一個學習的平台。」慢慢的,他找到語音軟體,先學著安裝在自己的手機上。

目前有三套語音軟體,一套是大陸的保逸手機讀屏需付費,約三百八十塊人民幣,另加四百塊台幣的手續費,一共約兩千塊台幣),像導盲屬可以選字,但是用羅馬拼音),另一套是外國的Talk語音軟體(免費的,只要簽證註冊就可以使用),還有一套是Mobilespeak軟體(正式版的軟體要價七、八千,但有山寨版的,都是英文,得用翻譯軟體轉成中文再去閱讀)。

小五說,安裝的過程有個鎖,一解開鎖,軟體才能安裝,他的工作大部分就是「開鎖」,所以要先申請手機授權,軟體有鑰匙(授權)才能打開手機的鎖,最快的只要五到八小時,晚的話需要三天才核准,有了證書之後接下來的動作就是把鎖的許可證(有二十二個權限)裝到手機裡(通常憑證錯誤或憑證逾期都會導致安裝失敗),在安裝過程中有好幾道關卡都必須克服才能成功。

安裝過程得經歷很多「測試」,這個階段需要明眼人的協助,還好他太太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不過,研究過程常常當機,幸好隨著研發版本的更新,狀況才慢慢好轉。

簡單的說,盲用手機安裝語音軟體,就像一般電腦安裝上語音閱讀器一樣(如導盲鼠、大眼睛、jaws等等),一旦安裝成功就可以操作手機裡的每一項功能。他現在用的手機是NOKIA E66,使用的是M開頭的軟體跟保逸手機讀屏,目前仍在快樂的使用中。

「小五」在網路上的名氣靠著口耳相傳,朋友介紹朋友,開始傳了開來。「你這手機會講話,誰幫你弄的?」小五因為幫視障朋友灌相關軟體而活躍在網路上。現在像小五這樣為別安裝軟體的視障朋友還不算少。

有些客戶是明眼人帶視障者來找他的,在安裝過程中,他就會麻煩明眼人幫忙一下,小五一個口令他一個動作,請明眼人協助需要視力的基本動作,其他的由他來執行。

剛開始他沒有收費,但安裝一隻手機軟體跟設定調整需要耗費一兩天的時間,後來才逐漸收費(相當於按摩一個小時的費用)。不同的手機要找不同的軟體,還分版本,所以安裝很麻煩,很花時間,越新的手機越麻煩;若增導航功能的費用另計。

有一天,他意外接到一封e-mail,所謂「意外」,是指這封信格外不同。

「小五大大您好,我是從網頁上爬文時看到您的文章,想請教您有關螢幕語音閱讀器的問題。因為家父也是視障人士,而家母因患了運動神經元萎縮症(也就是漸凍人)之病症而說話不清楚了。我想利用手機軟體來幫助他們,解決溝通的問題,因為他們年紀也大了,所以可能無法用電腦的語音軟體溝通,看到您的文章我很開心,原來手機也有軟體可讓他們有溝通的方式,希望能買到適合他們倆人使用的手機,並藉由語音閱讀軟體讓他們有好的溝通管道來使的生活更有品質。」

這位網友留了聯絡電話,小五打電話過後進一步知道,他媽媽幾近不會講話,但眼睛看得到,手指頭可以動,他在「手機王」找到小五的文章,覺得找到了一線希望,因為媽媽寫字但爸爸看不到,所以媽媽想表達心情無從向爸爸表達,如果有盲用手機,媽媽在手機上按鍵打字,拿給爸爸,爸爸透過語音軟體,雙方就可以達到溝通的目的了。

小五一口答應。原本他安裝語音系統都會酌收費用的,但這一次被這位小姐的孝心感動了,決定免費為她服務。

這是他安裝手機過程的小插曲,卻是最有意義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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