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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往事不一定如煙—─追憶我在啟明的日子
文/陸勤
淡江招收盲生已近四十載，這期間，啟明社與視障生，業已寫下一段濃濃的、化也化不開的情誼。為此，千惠要我寫一些回憶的文字，我爽快的允諾。答應後，我即刻後悔了。因為那已是十年前的往事了。時間有時會將回憶稀釋的。加上我才疏學淺，如有寫錯的地方，請多多包涵囉！
人們常說往事如煙。這句話無非是慨歎世事的變幻無常，過往的種種有如泥流入海，一去不復返。我則認為，往事不一定如煙，倒不是我具有與那使時間往前推移的造物者，有著超凡的對抗能力，讓時間悄悄的回轉。那是因為我堅信，在人生的每一個渡口，與我們交會的人事物，只要是美的、是可愛的，便應該被回憶、被想念，因此，千古以來，清風明月永遠長存，人事的變化千迴百轉，時光之於人類是何其短暫啊！人們卻留下許多感人肺腑的詩句與無比美麗的畫卷。在啟明社的日子，算是我人生中極為重要的時光，這裡有難以忘懷的友誼，有許多令人感動的事情，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永遠無法切割的，也不忍心讓它成為飄散的雲煙。
一九九七年的某天，那是我剛考取淡江大學的時候，我仍然沉醉在萬般的喜悅中。啟明社的學長打電話邀約我參與暑假的愛盲工作營，我一口答應。掛上電話，我想起某位同學曾告訴我，淡江對盲生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如果能考上，是一件多麼棒的事情。如今我已考上了，還未曾入學哪，就有人邀我參加活動，突然覺得同學的話，有些道理。
坦白說，那次營隊的內容是什麼，我已經記不清楚了。只記得啟明社的學長、學姊人都很好，照顧一切，讓我覺得十分溫暖。記憶最深刻的是光光學長，他是個才華出眾的學長，尤其在音樂才能方面更是出類拔萃。社團活動每遇伴奏時刻，都是他擔任吉他伴奏的工作。那時的我，好羨慕他，覺得能夠在台上表演，實在是一件暢快的事情。只可惜我的音樂細胞，在八世紀前就死光了，到如今我連吉他有幾條弦都還搞不清楚，更遑論有朝一日能上台表演了。俊豪學長好像是那次營隊的值星官，我覺得他擔任此項任務有模有樣，派頭十足，就好像是率領大軍出征的元帥，部隊在他的專業帶領下，都能成功的達成任務。可是，我那時有些怕他，覺得他好嚴肅，不太敢跟他說話。實際相處後，原本的想法完全改觀。他不但是個平易近人的學長，而且還是我們的後勤指揮官呢！每次有什麼東西壞掉，一通電話，他就會馬上幫我們修理。離開炫麗的校園生活後，我也常在路上與學長碰面，聊一些過去的點點滴滴，總是回味無窮。
開學後，著實過了一段慌張的日子，以前都在盲校讀書，第一次到明眼環境中求學，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淑婷學姊是當時的社長，安排一切，與信鋒學長和幾位學姊帶我們去註冊，妥貼的辦好我們入學的所有事宜。用餐時刻，也不忘帶我們去吃飯，細心的報讀菜單，直到我們選定要吃的飯，她則前去幫我們點餐。如果她有課，沒空幫我們，也會找其他社員幫忙。從小在外漂泊求學的我，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來的，當我置身一個陌生的地方，我會拿著手杖熟悉環境，因此我到淡江沒幾日，學校的環境早已爛熟於胸了。學姊這樣貼心的照顧，更使我覺得分外珍惜。
冠如學姊有著一顆善良的心，還有一個可愛的綽號叫鴨子，她是個溫柔的女孩，從不曾看她生氣過。她也是我的直屬學姊，大一的時候常常請教她一些上課的事情，她也不厭其煩的替我解惑。記得有一次，我在點報室似乎有點不舒服，她立刻找了一罐水給我喝，當時只覺得萬分感動。
婉青、靜宜、貞妤等學姊也是對我照顧有加，很多書面資料，都是由她們還有其他朋友們幫我報讀錄音的。有一次我生病在家休息，三位學姊連袂到我家熬粥給我吃。出門在外，朋友如此相待，讓我感到窩心不已，記得那時眼眶偷偷的潤濕了。
在社團活動中，我比較少與絹宜學姊相見。不過，我倒常在路上與她巧遇，每次相遇，不管她順不順路，她總是會送我到我要去的地方。大學生涯，我在路上遇過最多次的朋友，非她莫屬了。有時一個人在外行走，迷失路徑，又找不到人詢問時，心理有些慌亂，腦中就會浮現大學時代，學姊突然出現的畫面。
維莉是我的好夥伴，曾經與她一起擔任幹部。她是個聰明活潑又可愛的學姊。最近一次碰面，是在聖弘學長的結婚喜宴上。她慈愛的抱著孩子，儼然是個能夠為孩子擔當一切的成熟媽媽。當她抱著孩子來看我時，聽到她要孩子喊我一聲叔叔。突然間，我發現青春的年代，已在街角與我揮別了。
大學畢業，我常在山下與玉玲碰面。玉玲也是與我在那次營隊時認識的。她除了參加啟明社以外，還參加跆拳社。大三即遠赴德國留學一年。因為常常碰面，也未曾留下任何聯絡方式。記得最後一次相遇，玉玲說，她即將回苗栗了，她把聯絡電話交給我，就消失在蒼茫的人海。回家後，我即刻把電話號碼鍵入電腦檔案。卻在一次的中毒意外中，檔案全部遺失，她的電話號碼也隨著灰飛湮滅了。往後的日子，我到山下閒逛，就不曾與她相見了。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難道這份友誼就真的隨著這次意外而結束了嗎？回到住處，我翻箱倒櫃，找出塵封已久（大學時代，朋友為我精心錄製講義）的錄音帶，企圖找回一些那屬於青春的節奏。我不斷的聽，不斷的倒帶，除了聽到那些學生時代不曾聽出的真摯的友誼，還有我聽出人生無法倒帶的惆悵。
時光在敲打鍵盤中溜走，在忙碌的工作裡溜走。分別已久的朋友們，藝昭、香妙、淑蘋、宜屏、美君，妳們都好嗎？啟明已邁入第四十個年頭了。四十個春夏秋冬，有多少人在此進進出出、在此停留，也許我們的相逢和偶遇，只是這一萬多個時日裡的驚鴻一瞥。但是，我們一起發生的故事，卻永遠不會像空中漂浮不定的雲彩；也不像太陽出來就消失無蹤的朝露，那一切早已在你我心中刻下深深的印記，是屬於青春的印記。或許，因為視力障礙，宇宙間多姿多彩的晨曦暮靄；大海的壯麗遼闊；還有那藍天白雲，我此生已無緣得見，一如我無法見到每一個曾經與我擦身而過的你們的臉龐。只是那又何妨呢！我常想，人生彷彿一場牌局遊戲，每個人所拿到的牌好壞不一。或許視障者就恍如拿到一些不太好的牌，可是，這場牌局終究要打下去的啊！牌雖不甚好，但也不是最壞的。最重要的是，這一路上，有如此多的朋友陪我們打這場牌局，那是一種真誠的陪伴，是金錢也買不到的。此刻，我以最真摯的心，將一聲聲誠懇的問候，藉由文字的傳送，送給遠方的你們，也期待今年九月能歡喜重聚，讓我們再重溫那段不隨風而逝的啟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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