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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虎藏龍的淡江紅不讓盲棒隊員 文/編輯部

說起「淡江紅不讓盲棒隊」,可說臥虎藏龍,個個球員都小有來頭。

張金順是位出色的盲用電腦老師

張金順是個「玩家」,一般明眼人不常從事的休閒娛樂,如攀岩、溯溪、飆車他樣樣來,光聽這些就很難讓人相信他是個盲生。

小時候的「順子」很調皮,他愛玩彈珠,帶一、兩顆彈珠出門,玩的時候他眼睛看不到但嘴巴會問:「你的彈珠在哪裡?帶我去看!」小朋友帶他到彈珠的所在位置,順子認清方向彈過去,很快就彈到了,幾個小時後便可以抱一桶彈珠回來;他也跟鄰居小朋友一起爬樹偷摘水果,當主人發現後大夥便一哄而散,他邊跑邊撞倒,還要別人牽著他跑,手鬆了,後面的小朋友也會順勢引導他方向,所以爸媽從沒注意到他的異樣。

小學是個痛苦的階段,因為黑板上的字、課本裡的字他完全看不到,所以作業都寫到格子外,老師罵他「亂寫」,在他的家庭聯絡簿上註明他的作業寫得「亂七八糟」,媽媽看了很難過,就在書桌旁盯著他寫字,如果寫超出格子就用橡皮擦擦掉,如果整頁都超出範圍就撕掉重寫,但是沒多久他又故態復萌,後來老師乾脆用打的,打了四、五次沒有改進後,老師就放棄他了。

國中註冊做「視力測驗」時,老師才當機立斷叫他去念「啟明學校」。

當時他非常難過,心想,只是看不到視力測驗的東西就要念啟明學校嗎?到了台北啟明學校他才警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他在啟明的適應狀況很好,這位在小學被判定頭腦有問題的學生,一到啟明學校瞬間變成天才,考試幾乎每次拿第一,沒多久他就覺得上課很無聊。

不過,這時候他生命裡的貴人卻適時出現,他是教生物的余老師,他發現順子每天都閒晃,就叫他去學電腦;余老師電腦不在行,但很有心,主動找來懂電腦的人教順子,那是電腦入門,但讓順子的生活有了不一樣的面貌,也讓他對電腦產生興趣。余老師每天七點之前到學校陪他打電腦,下課後陪他到晚上七、八點才回去。

在余老師的鼓勵下,順子參加大學保送甄試,第一志願是淡江歷史系,因為當時淡江已經開發盲用電腦了。

張國瑞是盲用電腦軟體發明者

發明盲用電腦的正是順子淡江盲棒隊的隊友也是他的工作伙伴張國瑞。

國瑞是典型的淡江人,淡江歷史系畢業、淡江資訊研究所碩士、任職於淡江盲生資源中心,現在盲生使用的電腦系統就是他研發出來的;他和一般球員最大的不同就是擁有一隻導盲犬Ohara,牠是他的代步指導者也是他最親密的朋友。如果蝙蝠和淡江一起練球,只要看到導盲犬Ohara靠近哪裡,那裡就是淡江隊。

國瑞的雙眼失明是後天造成的。

五歲的時候,他的左眼被隔壁小孩用竹製彈弓不小心射中,就醫診治無效後被判失明;醫學上有個研究數字顯示,一隻眼睛失明,另一隻眼受到影響也失明的比率有萬分之一,很不幸的,他就是那萬分之一,當時他才小學三年級,所以小學三年級之後老師所教的生字他完全不認識。

一路從小學、國中到高中他都念一般學校,而且是該校唯一的盲生,高中畢業後參加甄試考上淡江大學歷史系。

淡江歷史有招收盲生的傳統,傳統之一就是全班同學要協助盲生唸書,班長規定,每一個人每個禮拜至少要服務盲生一或兩個小時,所以班上四十幾個同學都要到國瑞座位上登記,排時間為他「報讀」,讀相關參考書籍、報紙或雜誌,他上課則用錄音機錄下內容以備課後複習。

就在大四要畢業那一年,教育部補助淡江大學「盲用電腦」。他心想,如果盲生也能有電腦,那該有多好!於是他自動延後畢業一年,在這一年裡他按盲用電腦的英文使用說明慢慢摸索,越瞭解電腦的奧妙他就越有興趣,並到職訓中心學習電腦程式設計。

後來教育部委託淡江大學製作「中文盲用電腦研發」,張國瑞就進入該系統,一邊工作一邊研究。這段時間對他來說是充實而豐富的,他完全沈浸在電腦世界裡,通常一坐下就是七、八個小時,忘記吃飯、忘記睡覺,但一點也不覺得辛苦、疲憊,因為他知道這套系統的研發成功對盲生有多大的幫助。

經過三、四年的努力,終於完成「中文盲用電腦」,使得所有的盲生都能像一般人一樣上網查資料、上BBS站、通E-mail,如果盲人不會使用「中文盲用電腦」就像明眼人的文盲一樣,無法與別人溝通。

教育部的「中文盲用電腦研發」計畫,不但讓國瑞有機會證明自己的實力,因而得到繼續進修的機會;他一躍從歷史系轉到「資訊工程研究所」當學生,並繼續在電腦領域裡從事研究開發工作。

資訊工程講究的是「幾何圖形」,每次下課前,教授總會問他「懂不懂?有沒有問題?」他的問題在於不知道那些圖形「長」得怎樣?因為圖形無法靠文字敘述而瞭解。

教授很有耐心也很有創意,下課後,他就抓著國瑞的手「畫」圖,用這種方式解釋上課所講的圖形和設計,聰明的他很快進入狀況,進而深入瞭解工程結構。在這之前,國瑞研究的電腦網路每次一遇到圖形就省略過去,自從上了研究所,有了教授「親手」協助後,解決不少以前的盲點,而實務和理論的結合,也使他研究的系統更加穩固。

陳陸勤來自金門,愛球成痴

陸勤則是淡江打擊最強的球員,金門人,七歲時被發現有白內障,手術失敗後兩年便宣告全盲,「那時候我年紀很小,也不知道難過,只知道常常跌倒、流血、受傷」,陸勤說這一段記憶其實已經模糊了。他比較清楚的是後來,縣政府人員把他從金門送到台中惠明啟明學校唸書,寒暑假由惠明的老師送他回金門,開學再由縣政府人員送他來惠明,從小過著離家背景的生活他並不覺得孤獨寂寞,「因為我喜歡上棒球,」陸勤說這句話時還帶著靦腆的笑容。

惠明的棒球風氣鼎盛,陸勤一到惠明立刻受到感染而且為之瘋狂,至今他都能說出職棒前港都杯中華隊一到九棒的球員名字和守備位置,宋榮泰、呂明賜、曾智偵、李居明當時的狀況也都瞭若指掌,他愛「聽」棒球轉播更愛聽鋁棒的聲音;「小學五年級開始有職棒,那一天華視轉播,我趕緊跑到電視機前想聽鋁棒的聲音,」陸勤說得慷慨激昂,「結果聲音不對,後來我才知道職棒是用木棒打的,你知道嗎,我那時候『好失望喔!』」說完他的聲音立刻滑下來。

惠明啟智中心經常有外賓來參觀,陸勤靈機一動,逮住機會就問這些「明眼人」,球員怎麼跑壘?壘包長得怎樣?投手丘到本壘多遠?本壘到一壘多遠?他記得那個外賓很親切,不但樂於回他所有的棒球問題,還抓住他的手畫個棒球場讓他瞭解,分別標示每個守備位置,抓著他的手走過棒球場的每個角落,「像身歷其境一樣」,陸勤慢慢累積這些棒球的「假想」,逼近真實。

在這麼多的來訪外賓中最令陸勤印象深刻的是「味全龍隊」,當時他是樂團的成員,還吹樂器迎接他們哩。

「他們很和善呀,我跟黃平洋、陳金茂、林光宏、洪正欽他們都有講到話,很好玩喲!」陸勤說,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跟職棒明星這麼接近,「我跟他們一一握手,然後跟同學說,三個月不洗手;我也跟同學說,我跟味全隊講過話喲,你有嗎?」語氣很驕傲呢。

後來,只要味全隊到台中出賽,他一有空就到球場加油。

「有一天,」他的聲音開始高亢了,「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陸勤說,他坐在觀眾席上聽棒球,有個投手投完球下來就走到觀眾台(台中球場圍牆很低)下,這時旁邊的人拍拍他說,「那個投手在叫你」,然後有個人就帶他到味全休息室旁,原來是林光宏,他忘記林光宏跟他聊些什麼,只記得他最後一句是,「比完賽後,我帶你到球場走一圈,」陸勤說,「我聽了心都飛起來了」,球賽結束後,林光宏果然「牽」著他的手實現夢想,「踩壘包」、「摸全壘打牆」、「踏投手板」,一步步從本壘走到一壘、二壘、三壘、回本壘,「我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非常非常感動。」

學校原本就有一大群棒球愛好者,忘記是誰發明的遊戲,就是把玩具棒球中間的洞放進迴紋針,再用膠帶封起來,讓它發出「唧唧」的聲音,「那時候我們除了上課、睡覺之外就是打棒球,打得我們老師都快受不了,」陸勤邊說邊笑,「你知道我們迷到什麼程度嗎?都已經躺在床上囉,我們還用毛巾把球包起來,最外層再用塑膠袋包一層,靠塑膠袋摩擦的聲音,把球丟來丟去,就是捨不得睡呀!」難怪連老師都受不了。

「所以一到淡江,大一的時候我就馬上加入盲棒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不然連他自己也會受不了。

陸勤不但打擊好,防守也是淡江隊最好的,因為他練出一種柔軟的撲球方法,就是側躺擋球時身體不僵硬地與草地接觸(因為身體僵硬會痛,防守容易受傷),這麼一來他還可以全心放在聽覺上,幾乎球從打擊區出來,他的聽覺就可以收到嗶嗶球的動態(不論空中或草地)而整個身體隨著移動,所以球只要一停止,陸勤就可以立刻將球撈起來,甚至球在草地上滾動的過程中有很多不確定因素,例如風吹草動的聲音、嗶嗶球在草地上滾動的行進方向,都很難逃得過他的聽力;他至今最被津津樂道的是防守時手曾經直接碰到球(他的隊友很誇張的說陸勤有「空中接殺」的本領,為什麼說「誇張」呢,因為美國二十幾屆的世界盃都還沒有發生「空中接殺」的例子,可見有多難),陸勤解釋當時的狀況說,他已經測出球的位置,果然測得準,人到達時球剛好彈過他的手掉到地上,如果他直接接住(所謂的空中接殺),那麼比高爾夫球場的「一桿進洞」還了不起。

陸勤防守好的時候,打擊率也很高,彼此互相激勵。所以隊友說,「陸勤是淡江的支柱,他不能倒,他一倒淡江就慘了」,這當然是玩笑話,不過接近事實,淡江的戰績倒可以從陸勤的成績略窺端倪;淡江成績好時,陸勤的成績一定很棒;淡江戰績差時,陸勤一定沒什麼表現;他是比賽型的球員,練習狀況都不好但就是有辦法在比賽時調整到最佳狀況,光這點就令隊友嘖嘖稱奇。

陸勤私下對棒球的狂熱超乎一般人的想像,平常下課時間他會「聽」電視的職棒轉播,並請明眼同學幫忙「看」球員的打擊姿勢,再轉述給他聽,藉以學習他們的打擊或改變自己的姿勢;他除了聽台灣職棒也聽美國職棒,是標準的「洋基迷」,游擊手吉特(Jeter)是他的偶像,電視機就鎖定體育頻道,他雖然沒有視覺,但可以靠打者擊出球的聲音判斷它的命運,常常八九不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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