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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千萬別忽略一通不起眼的電話 張金順口述 陳芸英整理
那是兩個月內的一個綜合感覺,她常打電話到我辦公室。
她叫沈家均(為尊重當事人隱私,此為化名),家住基隆。
像我們這樣教盲用電腦的老師,視障生打電話來一點都不稀奇,我會記住她是因為她打了好幾通電話,希望找老師到她家上電腦課。
其實全省我們都會幫個案上課,只要人力許可,不會推託。不過一般條件下,我都鼓勵他們上團體課程,除非特別需要,例如視多障或者學習特別慢或特別急迫,像是中途失明者,需要快點學會電腦以繼續工作、讀書,或者她要學的程式很重要但我們沒開那種課……等等,否則每次有個案,我都會問清楚原因,只要說出來的理由我覺得可以,我都會安排個案教學。
「你為什麼不來上團體課呢?」我問她。
「因為我出門不方便。」她說。
這個理由我覺得有點牽強,因為盲用電腦老師很多都是視障者,都得克服出門的問題,而且還得全省各地教電腦課呢!
我聽了她的答案之後笑笑的說,「我們的老師到基隆也不方便。」不過她打電話來的態度很積極,我感覺她真的很需要上電腦課;所以我補了一句,「我會儘量幫你安排。」
後來我找到一位家住在基隆的盲用電腦的老師過去教家均。個案的電腦課都是二十個小時,她也不例外,而且如期上完課。
這個寒假,我們學校為全省各地的視障生安排為期三天的「網路即時通訊」的團體課,主要傳授像msn、skype可在網路上以文字或語音交談的使用方法,這次她來報名了。
課程安排三個班,其中一班在中和的中央圖書館進行,為了學員住宿方便,我們統一讓他們住淡江大學宿舍,並提供簡便的睡袋。
我剛好被安排教家均這一班。
初次見面,她給我的感覺就如打電話到辦公室一樣的積極,而且很有禮貌,進退應對都很得體。
這是進階班,會來上課的學生都具備一定的電腦程度,如果難一點的,一般學生恐怕跟不上。
家均很認真,學習程度在班上前幾名,這表示那二十小時的個案課程她真的很努力學,而且完全吸收了,才會有這種成績;更難得的是,她學會了之後還主動教旁邊不熟悉的同學。
第一天上完課之後,她和全程陪她的媽媽要返回淡江大學,我跟一位明眼老師也是,我們便一起走。
從中和到淡水有一段路,我們就一起聊天。原來家均的身體真的不好,開過腦瘤的刀,尚未痊癒,不能太累,只能喝溫水,而且需要喝大量的溫水,所以媽媽準備一壺溫開水給她喝。那段期間淡水很冷,學校所準備的睡袋根本不夠保暖,她媽媽還從基隆帶了棉被來。頓時,我想像她媽媽從基隆帶著視障的她還得扛著棉被和保溫中的溫水,這路程一定增加她們不少困擾,我開始覺得她在電話中跟我說的不方便,真的是不太方便。
隔天早上下大雨,我們從淡水出發要到捷運站前,雨勢很大,寸步難行,於是我們四人決定搭計程車下去。一上車,她媽媽就搶著付錢,我想下一次由我們付;第三天還是下雨,我們同樣搭計程車時,當我偷偷拿錢給司機時,司機說,那位太太一上車就給錢了。
那天前往中和的路上,我們聊了一些她家裡的情形,這時我才知道,她的家境並不好,夫妻倆年紀大了,都沒上班;家均因視障也沒工作。我突然想到,她選到中和上課,來回至少兩個小時,還得花費不少車錢,這對她的體力和經濟都是一種負荷啊!
三天的課匆匆結束,也許是中和淡水之間的通車建立起的情誼,我竟有點依依不捨。「你們要怎麼回基隆?」我問。
「搭火車,不過……」接下來的話是,她媽媽雖然看得到卻不識字,於是我和我的明眼同事決定陪她們上火車。火車站的收票員了解我們狀況,很好心,沒收我們的月臺票錢。
這一次我們幾乎沒有聊天的時間,因為火車很快就來了,送她們上了火車,說「再見」的那一煞那,我有一股莫名的感傷,很沉重,像是送親人出遠門的心情,我很難想像只有三天的時間,我心理居然有這麼大的衝擊。
離開火車站後,過去與家均接觸的一景一幕竟像電影倒帶一樣,一一浮現:從她打電話要求我安排個案教學、她從基隆到中和上團體課、她在課堂上主動教旁邊不懂的人……她的表現讓當老師的我很欣慰。但我轉個角度看:看她不適的身體、那年邁的媽媽、她經濟不佳卻搶著付錢的慷慨,還有她當初在電話中一直強調的「不方便」,我為當初自己忽略這麼一位個案而感到愧疚。
我談這個主題是想提醒很多跟我一樣教學的老師們,我們在辦公室可能常常會接到類似家均之類學生的詢問電話,但千萬別忽略這電話的重要性;我認為當一個教導視障生的電腦老師,除了課程之外,也應當主動關心他們的需求。因為接觸家均之後,我發現她的故事讓我看到不同的人生面貌,也提醒我以後對求助的學生更慎重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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