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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有光

文/劉芳吟

——「我的心底有針,欲喊卻沒聲,目啾起著大涌叫我賣瞑夢。」

這是蕭煌奇的歌詞,卻也是自閉症的心情。

自閉症像是一種神奇的魔咒,一百個自閉症的孩子有一百種不同的樣貌,沒有任何跡象可以類比,而我身為其中一員。我活過三十六個年頭,初次鑑定,誠如社會大眾對自閉症的誤解,我好像「渾然不覺」、我好像「不知不覺」;對於自己為什麼和人相處有困難,對於自己那固執的所作所為。

成長的路上,情感學分也一直都不順利,儘管亞斯伯格症是自閉症中較為輕度的一個落點(自閉症是一道光譜),在這五線譜上,我所落點的音符,就算沒那麼沉重低音,卻也依然帶著此類障礙的特色,所以親密關係之中,我或許也是失能的。

曾經被另一半評為不會回應情感,曾經被另一半抱怨不懂得體諒又自我中心,好似我的另一半全都是不幸的卡珊德拉,她們一個個來了又離開。飽受指責的我,從小被父母不理解,被同學排擠,這些我都在歲月的發酵裡處之泰然,但對於從今爾後牽手一生的對象,我卻一次次受到沉痛的打擊。

是的,那就像心底挨了針刺,喊不出聲。我絕不是不知不覺的,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表達才是最好的,就算智力測驗做完以後醫生告訴我,我是天生的語文優勢者,確實我很能分析理解所謂的文學,但面對活人的語文,我就像是幼兒,像是從零開始學習對話的稚子,且無法有長足的進步。

無數的醫學論文會解釋這是因為自閉症缺乏鏡像神經元的發展,導致無法跟著客禮微笑、哭泣,無法同步他人的情緒缺少共情能力。因此被說是冷漠無情的一群人,不夠社會化的一群人;若是具有聰明才智的,在社會上工作能力堪用的,戰戰兢兢地謀-份薪水,多數時候背後飽受冷嘲熱諷,對我們這群星星來的孩子,「星兒」友善的工作場所真的不多。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的求學路上,至少有兩三位師長,是隱約察覺到我的特質,給予我相當大自主學習空間的,是尊重差異的。大學時就讀高醫,有比較敏銳的師長給我一些提點,在那特殊教育不盛行的年代,提供我暫時的避風港灣,然而出社會後,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職場上的關係霸凌是常見的,小圈子多,對於社交障礙的亞斯人而言,痛苦莫甚於此,永遠都和同事不熟,永遠都不知道為什麼別人要背著自己討論,更不知道為什麼她們總在竊竊私語,甚至於我就是她們笑話的主角。

早年在醫院工作,諷刺的是,醫院可以接受病人是自閉症,但似乎無法接受同仁是自閉症。上述的各種圈子,於我難容,後來輾轉進入教育系統工作,初始擔任代理行政職,因為工作能力尚佳,有些前輩推薦我考代理教師,我通過一年年的考試,到了一個新的職場環境——特殊教育領域。

在這裡,我不過是和孩子們一樣「就只是有點不一樣」。

同事們都是特教老師,對於一個有點不一樣的同事,對於一個發言有時候啼笑皆非的同事,他們都具足了耐心,感謝上帝,賜我一個溫暖的職場。也許我現下的文字依然沒辦法充滿豐沛的情感告訴你們,他們對我多麼友善包容,但是我在他們的友善下站穩腳跟,立志要服務跟自己一樣的孩子,卻是教書這五年多來不爭的事實。

前面說了,第三十六個年頭,因為職場同事的建議,我到了醫院做初次鑑定,醫生並沒有協助我申請手冊,只說了具備這種特質需要注意的事。三年後,因為適應不良而再次鑑定,這次換了間醫院,醫生同意協助申請身障證明,我也才正式的在家人面前告知自己的特質。

那孤寂乃至孤僻的女孩,喜歡書本,不喜人聲,聲音敏感、厭倦世俗人情,好像在這一刻-切的「怪怪的」都有了答案……

事情當然不會這麼順利,不被承認的依然是家人,自閉症不比其他的明顯的障礙,最容易被諱疾忌醫,然後,仍舊融入不進自己的家。

職場上,基於特教工作的性質,每年都會宣導融合教育、身心障礙人權公約,強調不該隔離身心障礙者,要提供共榮共好的接軌,但我站在兩個分野的中線上,我外表看似就是一般人,實際上是障礙者,我卻看見了,血濃於水的家,是我最不可能融合的地方。

我在取得身障手冊前後,也有交往一位對象,這位對象無疑又成了另一位卡珊徳 拉。我不明白我是否該接受我就有逼瘋情人的特質,還是我就天生該當個獨行俠?雖然這問題不算在我心中揮之不去,但每每思及此總是哽咽一回。

我的心底有刺啊!我會痛的,你們會痛,難道在這樣的溝通裡,我就不痛嗎?這是一般人對自閉症的誤解,也是造成不可溝通的元兇。自以為有共情能力的人們,在這一刻,共情不起來。只能無情的拋下他們單方面覺得不可能共情的對象,畢竟可能再溝通下去也是杯水車薪,果斷放棄還能加速逃離,留在原地的,是不知所措,細嚼慢嚥這來得慢三拍之疏離感的我。

至痛無淚,至哭無聲,三十九個年頭過去了,是不是不該對人間有所期望?

所幸,在四十歲生日前,這人間的春暖還不算來的太慢。

大齡女子,我輩中人,無數描繪中年世界的情感紀實作品,品讀過後,驚覺自己該負起的責任似乎更高於有沒有辦法找個老伴這件事了。奇妙的是,上蒼就等著我窮途末路,放棄抵抗,一切好安排上。

她,瑄瑄,是個初期白內障的女子,一樣人到中年,早發性的白內障威脅著她的雙眼,還有一次換人工水晶體的機會,尚不能算是視障朋友的一員,她清冷的面容,恬適的聲音,就像一股暖流衝激著我內心中的那根刺。

瑄瑄的雙眼,也是在輾轉謀職的體檢過程中被發現早發性白內障的,時而模糊,時而清楚,她有著想再次深造的夢想,卻不知道惡化是否來得更快?我第一次真心想要好好學習怎麼安慰人,這一刻,卻促使我們牽起了手。

彼此淡淡地注目著對方,莫非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是這種感覺?

這句話讀過多次,從也不會教錯學生意思,但它來到生活中,卻是如此震撼,又如此費解。

「我知道妳是星孩,我問過了朋友,加入一些社群,希望能夠更加認識妳。」

「我曾讀過醫大,我教過有白內障的孩子,我知道妳雙眼的狀況。」

我們都知道障礙是什麼,都知道障礙二字的意義,卻沒有同時別過頭,更沒有轉身就走,打從心底搜索枯腸,尋找著讓對方安心的詞彙。

這一尋找,便是緣訂終生。

我的確有教過高度青光眼的孩子,也教過早發性白內障的學生,惡化的無奈,作為師長的我並非「礙莫能助」,還在為孩子思索著,怎麼開導,怎麼引領。如若我的枕邊人也是如此,我就勢必成了在職場及在家庭中都要照顧他人的角色,對亞斯人而言,這真的是莫大的挑戰。

而我接受。

很多人勸我,找一個身體健康的人攜手前進,還有人可以照顧我,畢竟我除了身障手冊,不巧地還生來帶了一張重大傷病卡,患有罕見重大特殊疾病,可是,我何徳何能,能有這樣一雙溫暖的手,緊緊握住我,告訴我,妳別怕,有我呢!

哪怕瑄瑄的眼睛有天會看不見,我也坦然接受,才接受了求婚的。

信樂團有一句歌詞:就算眼睛看不見,我的手會記住妳的臉。

當有一天,她的世界終於一片漆黑的時候,有我做她的雙眼,牽著她走,前半生我被她牽著手,望著她的背影,後半生,她可以用雙手來感受我的背影,這一刻,我覺得自閉症的魔咒,再也不重要了。她以後會看不見,甚至於看不見我人老珠黃、垂垂老矣的模樣,在她眼底印下的我永遠都如初見。

——互相扶持,互相幫助,我們就不是有障礙的兩個人,而是互相補足不足的那一對。

「不怕,我是妳的妻子,我永遠都站在妳身旁。我們心底有光,一直勇敢。」

如果你們問我為什麼執意這樣選擇,我想這就是我自閉症的固執,倔強的做了一個看似艱難的任務去闖。瑄瑄說,有個萬一的時候,我還有選擇。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心底都撲簌簌地快要掉眼淚了。

如果選擇是我的權力,那麼我不選擇,就是我秉持著與生俱來障礙特質赤裸裸地對妳的道義。因為我選擇擁抱妳我的障礙,我選擇非君莫嫁。

陪伴與相處,永遠是障礙者和照顧者之間的難題,但絕非兩個障礙者就更不可能胼手胝足的共渡一生。因為有愛與體諒,生命才互相得以完整。

在我們兩人的新家裡,一切有愛無礙。前路迷茫也不懼怕,因為我們——心底有光。

備註:本文為2023年文薈獎「大專社會組」佳作作品,由文化部及國立彰化生活美學館提供,並獲主辦單位同意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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