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4.在台北田徑場這個大本營
文/陳芸英
簡銘俊和林信廷在紐約跑馬拉松的新聞透過媒體傳播,觸動人心。返國後,卓來發主動聯絡銘俊,歡迎他到台北田徑場跑步。
早在幾個月前,卓來發曾獨自到台北田徑場。他左顧右盼,躊躇不前,眼睛直視前方;常在這裡晨跑的李朝飛看他模樣覺得有異,上前打了聲招呼,原來是弱視者。卓來發有殘餘視力,天晴看得見田徑場的白線,天黑就模糊了。李朝飛說:「你還是跟著我跑好了。」
兩人跑了一陣子,卓來發為其他愛跑的視障者請命。他表示,還有很多看不到的朋友也想跑步,可否一起過來?
於是,李朝飛找明眼志工、卓來發找視障跑者,台北田徑場遂成為視障路跑的大本營。
視障者大都從事按摩業,工作很晚,早起不易,初期出席率不高。不過,有人因此改善體質,反而願意調整作息,例如隔天一早要跑步,前一晚就提早下班休息。跑步的好處透過口耳相傳,到田徑場跑步的視障者越來越多。
至於陪跑志工,則由李朝飛分配。他資格老,知道每個人的速度,只要一開口,晨跑者都會答應,甚至有人毛遂自薦,「有機會的話,給我帶。」也有人抱怨,「怎麼都是那幾個帶?下次換我。」他們都覺得帶視障者跑步很有意義。
常在田徑場跑步的鍾正章回憶第一次看到視障朋友跑步的情形,「我非常驚訝,看不到耶,要怎麼跑?」但看到陪跑員帶著視障者跑步,非常感動。有一次,他閉著眼睛慢慢跑,一股恐怖感油然而生,更加佩服他們;後來也加入陪跑行列。
田徑場五點開門,天還沒亮,就有視障跑者搭計程車過來,但下車後搞不清楚方向,現年八十幾歲跟李朝飛一樣在田徑場晨跑的莊石添(人稱「莊阿伯」)等志工,四點半就在周圍守候。莊阿伯說:「我們一定要比他們早到,讓人家安心。」大家看在眼裡,逐漸的帶動志工主動協助視障者的風氣,就連住在附近的居民、早餐店的老闆,一看到視障者下車,都立刻跑來當引導。
莊阿伯的態度是,只要視障者願意走出來,他就願意帶。他感嘆造化弄人,舉銘俊的太太為例,「人家長得漂漂亮亮的,因為玩躲避球被擊中眉心,這樣就失明了耶,唉!還好她看得開。」
他還提到另一位視障者張淵隆,二十六歲全盲,幸好老天垂憐,讓他很快從困境中走出來,以學按摩開啟另一段人生。張淵隆技術好,收入高,往返田徑場都不坐身心障礙者常搭乘的復康巴士而搭計程車;為人海派的他表示,自己比較會賺錢,也要讓別人賺。
莊阿伯對視障者的第一印象是「胖嘟嘟」的,猜想可能長期缺乏運動之故。他舉幾個例子,游嘉宏跑起來有如牛步,初期都用走取代跑,稍微快走就氣喘如牛,這是不常運動者的通病。他要走要停要喝水,莊阿伯都隨他,後來才跑起來。跑步讓游嘉宏的肌肉結實,跑一段時間後竟瘦身成功;他曾瘦到回老家,鄰居差點認不出來。楊龍山因糖尿病而跑,體重曾高達一百二十公斤的他持之以恆,一度降到八十幾,身體也變得健康。李朝飛說:「視障者跑到對自己有幫助了,就會當一回事,認真跑步。」包括遠在土城的李昆明。
李昆明的家就在土城綜合體育場對面,他心想,何必捨近求遠?李昆明的練跑經歷幾乎複製卓來發的版本:晨跑的人發現他弱視,便主動陪跑,還協調出一條跑道給他;大家有默契,某個時間點的某條跑道屬於李昆明所有。他靠著殘餘的視力看著白線跑步,達到運動的目的。
千禧年六月,卓來發號召視障朋友共同成立「中華視障路跑運動協會(以下簡稱「協會」),讓視障路跑有計畫有組織的推廣出去。歷任理事長依序為李昆明、張淵隆、簡銘俊和現任的黃燦煌。另一個跑得最久的視障者張文彥,則另組「台灣阿甘精神發展協會」。而台北田徑場彷彿堅實的精神堡壘,給人溫暖和安全感;不管在外得獎或受挫,只要想跑步都可以來,都有人陪跑。
白髮蒼蒼的莊阿伯從兩個協會成立到現在,近二十年,風雨無阻,對視障者狀況如數家珍。他說,田徑場附近有對視障夫婦,常打著手杖在騎樓和巷子穿梭,「危險啊!」容易撞到人也容易被摩托車撞倒。莊阿伯請他們到田徑場運動,但夫妻不敢來;後來由視障者出面,才打動他們。現在兩人都是固定的跑步成員。莊阿伯說:「視障者互相鼓勵比明眼人勸說,來得有用。」
莊阿伯像個大家長,看著每個視障跑者的成長。現在年紀大了,主要工作是接送,像住在八德路的蔡美純,無法從家裡走過來;其實路程只有十幾分鐘,常常是李朝飛去接她來,跑完再由莊阿伯帶她回去。蔡美純目前是視障女子組的「一姐」,各大比賽都名列前茅。
很多運動比賽的常勝軍都是田徑場的常客,在這裡,隨時隨地看得到他們拼搏的身影。莊阿伯發現,他們都有一個特質──會在困境中求突破,一旦突破會靠這股無比的力量,支持自己,堅持到底。(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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