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兒子住院記
文/楊昀芝
一天夜裡返家途中,我接到先生的電話,說兒子腹痛且嘔吐了好幾次,掛了急診,醫生建議住院觀察。考慮到病房沒有足夠的空間留宿,先生又有許多住院的事情要處理,我決定直接返家,等待他們隔天回來。
夜裡,一切是那麼寂靜。獨自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不知道兒子掛著冰冷的點滴,待在陌生的病房裡,能睡得好嗎?他是否仍在發燒?是否仍腹痛如絞?會不會在半夜又起來嘔吐?在這麼深的夜裡打電話確認,只怕會驚擾兒子的好夢。於是,我強迫自己趕快入眠,不要多想,只要今晚過去,一覺醒來,兒子就會平安歸來。
隔天早晨,四周仍杳然無聲。沒有兒子響亮的琴音,整間屋子顯得分外寂寞。我打電話問兒子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先生說,兒子仍高燒不退,必須再作檢查,暫時還不能出院。掛上電話,我在一屋子的沉默裡等待。隨著時間過去,我越來越心焦。如果是以前,我早已騎車火速趕至醫院,握著兒子的手陪伴他。但現在,我卻只能呆坐在這裡,什麼忙也幫不上。
我打電話給一位擔任護理師的朋友,問他兒子現在這種情況該怎麼辦。說著說著,我的淚就掉了下來。身為母親,我現在能做的竟只有這樣。我的看不見就如一張強力的網,緊緊地將我綑綁,讓我強烈感覺自己的無用。
兒子終於作完檢查回到病房,在電話那頭跟我說話。我問他,肚子還痛不痛?昨晚睡得好不好?他說還好。我又說,那媽媽現在過去陪你好嗎?他說好啊。他可能不知道,媽媽的聲音為何聽起來有些哽咽。
飛快趕到醫院,我終於和兒子重聚。兒子比我想像中鎮定,讓我放心許多。先生說,其實兒子之前才吵著要回家,但我一來,他就平靜多了。我笑了,原來,兒子的故作鎮定是為了讓我安心;原來,我也不是自己以為的那麼無用。就算我是個看不見的母親,也終究是孩子的母親。兒子現在最需要的,除了被照顧,還有我們的陪伴。這是我能做,也能做好的。我感到很欣慰,忍不住摸了摸兒子的臉頰,抱了他一下。他仍然很鎮定,我知道,那是因為他不習慣表露自己的情感。
晚上,我讓先生回家休息,由我留下來陪兒子過夜。我擠在兒子的病床上,陪他談心。我們聊了好多兒子小時候的事情,還唱起以前我常唱給他聽的搖籃曲。我告訴他,我第一次唱這首搖籃曲,就是在醫院裡。那時,他才剛出生,躺在嬰兒床裡,我見他沒睡,便開始唱搖籃曲。此後,在他睡不著的夜裡,我經常唱這首搖籃曲。今夜,我們躺在床上,一起唱著這首搖籃曲,時光彷彿回到從前。唱完,兒子突然抱了我一下說:「我現在忽然覺得自己好需要能量。」我有些感動,因為他已好久沒有這麼做,好久沒有像這樣直率地表達自己的情感。
兒子後來住院住了好一陣子,吃了不少的苦頭。整個過程我都一直陪著他,因為我已明白,在這樣的時刻,對兒子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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