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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二十九歲的一場浩劫中走出來

編者案:作者鍾宛貞小姐曾在本電子報寫過專欄,目前任職靜宜大學諮商輔導中心,並為作家、插畫家、廣播人、陳清波文教基金會生命教育講師、周大觀文教基金會生命教育講師、台中市視障生家長協會常務理事。去年(2007)曾獲行政院國家青年公共參與獎;2006年獲中華民國十大傑出青年獎、推行身心障礙福利有功人員獎、全國社會優秀青年獎章、靜宜大學志工服務績優獎;2005年 「愛讓我看見陽光」獲行政院新聞局第二十五次中小學生優良課外讀物文學語文類推介;2004年獲中華民國第八屆身心障礙楷模「金鷹獎」、靜宜大學傑出校友獎、全球熱愛生命獎章、小說家讀者「愛情6P小小說徵文」優選……著作無數,演講次數也不勝枚舉,本文為其中一次演講的大部分內容。

文/鍾宛貞

我想談一個我從29歲之前完全沒有經歷過的生涯,這個經驗的第一次是從29歲開始,很多很多的經歷慢慢開始的。

有一天晚上我眼壓很高,就跑去針灸了,我在針灸的時候,隔壁床有一個人說:「你也是來體驗的嗎?」他居然說「體驗」這兩個字,我大概猜出他的身分,反問:「您是醫師嗎?」他說:「對!」但是因為還沒有考上,等畢業才能等正式執照。他說他現在只是來體驗,所以我問他說你為什麼會想要來針灸?因為當一個醫生他必須要知道病人的感受,我門面對面的談話,他以為我的眼睛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問,「那你的眼睛應該也是好好的吧!」我說:「沒有,我因為前葉長腦瘤的關係,現在是視神經萎縮。」他是醫生,很有概念,他說:「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頭?」我說:「OK」,然後他說:「有有有,看到疤痕了,應該不是很小的瘤吧?」我說:「大概一個鵝蛋那麼大!」他嚇了一跳說,「那是一個很危險的手術喔?」我說:「對」,他又說,「那你很有福報!起碼我今天可以看到你,」我說:「對啊!我很感恩,一直覺得我生命當中很感恩,起碼我還活著,」然後他說:「那你要把頭蓋骨掀開來,才有辦法把那個腦瘤拿出來耶!」我說:「對啊!」他說:「腦瘤拿出來之後,你還必須要經歷一場生死的搏鬥,因為就我所知道很多得腦瘤的人,開刀手術成功了,但是再也沒有醒來過」,我沒再說「對」,因為我重生了。

我要分享的是我第一次重生,那個時候在加護病房,但是感覺上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我整個靈魂、整個魂魄好像是在一個完全白白的空間,那個白白的空間亮亮的,可是就我不知道我在哪裡?我感覺不到痛,可是我聽得到聲音,嗶……嗶……嗶……嗶……我聽到這樣的聲音,但是,除了這個「嗶嗶嗶」的聲音之外,還會有「嗶」,那是什麼聲音啊?對,心跳停止了!在加護病房裡面常常會有這樣的聲音,然後就一群人手忙腳亂的,那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因為我眼睛不好,還是我的靈魂,我的意識回不到我的身體,我完全不知道我的狀況,一直到有一次,醫生說:「秘書,麻煩通知一下五號病房的家屬!跟他講一下,可以領回去了。」領回去?為什麼要領回去?因為他從手術房出來之後再也沒有醒來過,那時候感覺上因為我聽到這樣子的聲音,我好擔心,我想說:「拜託,求求老天爺,不要把我帶回去,我還想活著。」

那時候我不知道我的眼睛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我的嗅覺是完全聞不到的,我只有唯一的希望,我希望我能夠活著,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重生,當我睜開眼睛,當我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我的家人,在加護病房裡面,然後一次次的呼喚我的時候,我知道我感覺得到痛苦,我知道我回來了,我知道我又活起來了!那種感覺真的讓我覺得好感動,可是我沒有想到,從加護病房回到普通病房又是另外一場折磨,那個護士跟我說:「你確定你要回到普通病房嗎?我跟你講,在普通病房沒有在加護病房那麼好,」我說:「我要回普通病房」,因為只有在普通病房的時候,我家人可以一直在我旁邊照顧我、陪伴我;在加護病房的話,它會有限制時間,早上跟晚上或早上跟下午就兩個時間而已,所以我決定要回到普通病房。

可是回到普通病房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因為那時候我是腦瘤開刀的關係,腦瘤開刀之後,頭上會罩一個的東西,我媽媽一直跟我講,叫我不准去摸頭,我不知道她是擔心害怕我自己破相還是怎樣,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接了一個引瘤管出來,醫生那時候跟我媽媽講說我整個手術的過程也是滿……恐怖的。

基本上,手術「只要」八個鐘頭,可是實際上我的手術時間是十二個鐘頭,醫生說他必須要先把我的頭髮全部剃掉,再把頭皮掀開來,再來是頭蓋骨整個掀開,因為在前葉的部位一定要掀開頭蓋骨才有辦法去把那個腦瘤去取出來,那因為腦瘤距離視神經太近了,所以必須要先把眼睛拿出來,冰在冰箱裡面,然後等到手術完之後再把它放回去。其實這手術的過程危險性很高,一剛開始發現是腦瘤,一發現腦瘤三天後就去開刀了,醫生那時候幫我測我的視力大概還有0.2或0.3吧!雖然那時候的視力已經很少了,但是起碼還有0.2、0.3;但為什麼裝回去之後,反而眼睛會更模糊,我也搞不清楚。

回到普通病房,我一直記得很清楚,我家人一直都在旁邊陪伴我,我媽媽那時候照顧我到吐血,心力交瘁了,又換我妹妹。妹妹在台北工作,然後她請假,老闆也准她請一段長假,當時我就常常聽到她在翻書的聲音,我問他:「喂!開燈哪!你要開燈,不然你這樣子眼睛會變壞,要開燈!」我妹那時候一句話都沒有說,其實我的視神經已經確定是萎縮了,只是他們不曉得要怎麼樣告訴我。

對我來講,很難過的一件事情是從手術房到加護病房,再從加護病房到普通病房,普通病房就是回到家裡去修養的那段時間。我曾經想過要自殺,後來當然沒有。我記得後來我好了之後在靜宜大學諮商輔導中心服務,接到一位朋友的電話,他說:「我需要諮商,」我問:「你怎麼回事?」他說:「我想自殺,」我說:「真的嗎?我告訴你,我可以提供你很多方法,」他說:「那怎麼對?你是諮商輔導中心的老師耶!你應該要告訴我,你要樂觀,你一定要進取,你一定要向著太陽的方向走,你一定要告訴我一些積極的話啊!」我說:「你都講完了啊!那我要講什麼?」

我之所以能夠介紹他自殺的方法,這是因為我歷經千辛萬苦去收集來,我必須要告訴他這麼多的方法,然後他自己去做抉擇,我告訴他這麼多的方法之後,他可能不會想死了,「你可能會跟我一樣!」他問:「為什麼?」

我覺得上帝在跟我開玩笑,在我29歲之前我從來也沒想過,當然那時候很流行看什麼《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還有什麼生死之類的翻譯的書,我也看了很多,我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死神來敲門的時候,我要去面對,可是我沒想到,上帝又跟我開玩笑,讓我要死不死的,沒死,死不成,居然還讓我變成一個殘障!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所以我跟他說,在我想過這麼多的自殺方法裡面,我就想到了一個,萬一我想說跳樓,從樓上下來,越高越保險(因為越高越死的機率高),可是萬一樓下剛好有一個人,擋住了我的去路,然後我害了他,我沒死,結果他死了,我又變成斷手斷腳,或者是變成一個植物人,不是更慘?

我在這個過程當中,我想很多,甚至還想我爸爸媽媽那麼愛我,我不可以這麼樣輕易的、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所以我必須要寫遺書,可是我眼睛不好,要怎麼寫遺書?很慘!因為太久沒有動那些紙跟筆了,所以我必須要用摸的去找到紙跟筆,找到紙跟筆之後我開始構想,我要怎麼樣交代,讓我爸媽了解說,其實我的死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是我已經對我的生命感到厭倦了!我不想活了!

腦瘤手術過後,一年內我幾乎足不出戶,因為我的身體太虛弱了!我爸問醫生:「有什麼特效藥?可不可以讓我女兒快點好起來?」醫生說:「沒有!這個手術後就是要自己調養,一定要自己調養」,然後我爸爸去問了很多的病歷,他知道腦瘤開刀很危險,其中一個危險就是回家調養,有很多人回家沒有調養過來,不是自殺就是因為感染或者是引發其他的疾病,我記得調養時即使在夏天,我最少會有五件衣服,因為我的身子太虛弱了,而且,我沒有辦法看電視。所有的生活對我來講是要重新摸索的,所以我在寫遺書的時候,我想要把我生活的困難寫出來,可是當我拿了一個尺(因為我怕我會寫錯)開始寫,之後越寫覺得自己越悲,寫到後來,好!換行,換行要把紙固定好,紙往下移,要開始寫的時候,慘了,「上一句我寫什麼?」我已經忘記了!怎麼辦?重來。

結果我就這樣一直重來,然後一直哭,連一張遺書都寫不好!我就在想了,奇怪!如果一個連遺書都寫不好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談自殺呢?其實以前我就很喜歡寫文章,也常常投稿,所以朋友就跟我說:「你在家裡反正閒閒沒事,可以繼續創作啊!」

「創作?我怎麼創作啊?拜託!我眼睛不好!」

「你可以拿錄音機啊!」

「拿錄音機要怎麼錄?」

「它有一個錄音鍵」,他教我怎麼操作,這是最簡易的錄音機喔!前轉、後轉、錄音Play、stop,「你可以去試著看看」。

即使要用聲音來寫文章,其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因為我們都很習慣用電腦思考或者是用筆、用寫下來的方式思考,可是當你要把你所想的換成聲音,然後錄下來,在這個過程當中是有一點點挫折的,可是我朋友就說:「沒關係啦!我可以幫你騰成文字稿、幫你打字」,可是打字的時候出現一個問題,「你什麼時候要逗點?什麼時候要句點?什麼時候要換段?你要不要乾脆,你在唸的時候就把這些標點符號全部念出來?」

我說好吧!我就開始囉!但本來你直接念的時候就很困難了,他又要叫我換段、又要空格、又要加標點符號,真的是好困難唷!不過我一直很感激我朋友在我旁邊,他們都會給我提供一些新的idea和想法,這是我第一次開始想到文字創作,所以當我第一次得到文薈獎(專為身心障礙朋友所舉辦的),大家都問我:「你怎麼投稿?」那時候我還沒有學會電腦,我說:「就是這樣錄囉!今天,逗點……」,我就這樣錄給主辦單位,沒想到主辦單位也收了,然後我居然也得獎了,這樣更加深了我對文字的信心,我也開始想到,我人生應該還可以做一點突破。

我是2000年得腦瘤的,剛滿一年週年慶,回到醫院檢查時,醫生說:「鍾小姐,你這個磁陣照裡,上面好像有點陰影耶!」「好像?」因為他是代班的醫師,所以我會覺得他講的話應該不足以採信,「你確定嗎?你要不要拿以前的片子來比比看?」怎麼可能?我都已經這麼努力了!就是運動也有運動啦!注意飲食也有注意飲食啦!不吃加工食品啊!不吃什麼,炸的啦!我都已經這麼樣的注意身體健康,為什麼還會復發?他說:「你曉得你的腦瘤沒有拿乾淨嗎?」我說:「沒有拿乾淨?怎麼可能?醫生跟我說手術很成功啊!」

他說:「手術是很成功,可是它不能拿乾淨啊!因為它距離你的神經太近了,如果動到你的運動神經,你可能就全身癱瘓;如果動到你的記憶神經,你可能會失智;如果動到你的語言神經,你可能沒有辦法講話,所以它不能夠拿得很乾淨,」我問:「不能拿得很乾淨的意思是……」他說,還有可能復發,我再問:「你確定是復發嗎?」他說:「在這個片子上面的陰影部分,應該是,但是我也不大確定,要不要我幫你轉個醫師?」

那個時候我真的是很焦慮,因為我好擔心,我不希望再受一次那樣的折磨,可是轉診的那個醫師就跟我講:「哎呀!鍾小姐你放心啦!我跟你說,現在出現了一個很新的技術叫做:光子刀!」「光子刀?那個是什麼?」他說:「我現在是確定你那個陰影部分是再生了,那已經復發了,復發的話只要在二公分以下,光子刀手術就沒問題,只要住院三天就出院了!」我說:「真的喔?三天就出院了喔?那會不會痛?」「不會啦!不會痛!一點都不會痛!」我說:「真的喔!好……那不然就趁還小的時候趕快把它消滅掉。」

然後,我住院了!第一天真的沒什麼事,第一天就是打針,然後做檢查,我想說醫生跟我講的好像真的滿輕鬆的,第二天早上來跟我戴頭套。我說:「要幹嘛?」他說:「要架一個三斤重的頭盔在我的頭上,」「架三斤重?」他說:「對啊!」他說要架上去,之後進去那個儀器室。

光子刀是有點類似雷射,用光抑制瘤的生長,然後只要三十分鐘就OK了!我說:「好好好……」結果你知道,那個頭盔三斤重這麼大,他要架在我的頭上,很重!那要怎麼架呢?對不起!是要用螺絲鎖,鎖在哪裡?鎖在頭上!

我說:「這樣子會不會痛?」他說,「這個比起你那個,當然不會痛啊!你看,如果只是鎖螺絲要四個洞,在前後這個地方」,然後他說:「這四個洞打進去跟這個疤痕比起來要好太多了,而且你那時候住院住那麼久,光子刀只要三天」我就想說:「好吧!那…那現在要怎麼樣?要去手術室要裝那個頭套嗎?」他說:「不用啊!在這裡就好了」「在這裡就好了?」「對!先打四劑止痛針」「止痛針?那個針打下去會不會痛?」他說打止痛針以後就比較不會痛了。四針打完之後,他說:「好啦!現在開始囉!」鑽…鑽進去,一個小小的螺絲對我來講是大大的折磨,鑽進去,然後四個都鑽進去,但是輕輕的架進去一點點之後,然後再四個一起鎖緊,然後整個套下去,這樣子,像孫悟空的金箍環,我媽在旁邊看,看到都快要暈倒了!那個我眼淚快流出來了,醫生說:「你看!喔!好勇敢喔!她都沒有哭,真的是好勇敢喔!我從來都沒有看過這麼勇敢的小妹妹!」

那時候眼淚已經快要掉出來,趕快吸回去……我是被誇獎了,就不敢哭了,然後鎖到一個程度的時候,我就:「啊……很痛!」我已經叫出來了,醫生說:「有沒有哪一個地方是非常痛,痛到不能夠忍受的?」我說:「有…這裡!」他說:「喔,那個洞喔!嗯,離你開刀那個疤痕太近了,所以會痛,好了,拔起來我們再另外鑽一個洞、再找一個洞。」

所以一般光子刀,腦瘤大概四個洞,而我是五個洞,因為一個洞打太近了,要再重打一次,所以再鎖緊一次,然後鎖緊了之後呢?我就快暈倒了,醫生說:「來來來!給你吃個止痛藥」,吃止痛藥之後就比較好沒什麼問題了,結果沒想到,那止痛藥的藥效一過之後,我覺得我很嚴重,那時候腦瘤的狀況又開始了──因為頭痛欲裂啊!我才會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西遊記,會覺得那孫悟空很沒用,怎麼那唐三藏一念起緊箍咒,他就受不了了,其實那時候我也是這樣的狀況,我覺得只要能夠把我這個緊箍咒拿掉,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我都願意!因為真的好痛好痛!

醫生跟我說只要40分鐘就OK了,可是沒有,我從早上戴那個頭套,一直到晚上八點才進手術室,整整熬了12個鐘頭,晚上八點40分鐘之後,我把那個頭套拿掉,雖然我還是吐得一蹋糊塗,因為腦壓一高就會不舒服,就像我當初得腦瘤為什麼一直都診斷不出來,因為我身體一直有狀況,譬如說體重直線上升,我曾經胖到72公斤,在我還沒檢查是腦瘤的時候,我都吃不下東西,可是一直發胖,胖到72公斤,甚至每天都會吐,都已經沒吃東西了,還是會想吐,還有一點對我來說,重生之後,第一次要面對自己,這是一個很困難的事情,為什麼我會說面對自己很困難?就像那天我在針灸的時候,那個醫生說:「在前葉?那你有沒有變得不一樣?」我說:「有!」

因為醫生診斷我人格分裂還有精神異常,在腦瘤壓在前葉那個部位的時候,一般人,如果你們看過24個比利或第五位莎莉,你會覺得說一個人身上有好幾個人格,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倒不是說我分裂成好幾個,沒有!那有點像是天使跟魔鬼,天使睡著了,好像又沒有全睡,因為天使完全知道惡魔在做什麼。

我那一陣子脾氣變得非常暴躁,會有嗜血的傾向,喜歡看恐怖片,而且一點也不覺得恐怖,喜歡看殺人分解屍體,或者是吃人!就諸如此類的畫面,還好那個腦瘤緊急發現,不然我會很擔心自己變成一個殺人犯,因為我就曾經把所有的毛毛蟲都找來,也不是找來,是因為在我們學校、因為之前我就在「靜宜」服務,在我們藝術中心前面有一個很大的楓樹林,那個楓樹林那時候有毛毛蟲的危害,我們主任就交代說那個毛毛蟲,看能不能去找清潔媽媽或者是學校有什麼單位能夠來把它清除掉,可是我找了,我覺得我找了沒有回應嘛!一般在學校來講都會是上公文,公文往返是需要一些時間,因為等到公文回來他們才會實際上去執行,可是我等不到那個時候,我想說我昨天已經講了,為什麼今天沒有人來?好,沒關係!我自己來,我用筷子在樹上把所有的毛毛蟲夾下來,夾下來之後我想要拿刀子切牠們,可是我沒有這樣做,我選了另外一個方法,我拿很多的報紙把他們集中在一起,放火燒,然後我就在旁邊看,據後來我朋友跟我解釋,「你那時候好恐怖,因為你在看的時候還在微笑,宛貞你知道嗎?你在燒毛毛蟲的時候,有惡臭,你站牠們那麼近,就蹲在那裡看,我那時候問你,那很臭,你不要在那邊,不要燒了!可是你跟我說,沒有哇!哪有臭?」

其實那時候我的鼻子已經慢慢聞不到了,除了光子刀的事,剛提到我復發,復發光子刀那一次,那一次對我來講,打擊應該算是還好,還有另外一個更大的打擊是,醫生他在我第一次腦瘤手術過後告訴我:「鍾小姐你要慢慢等,你的眼睛會好,因為現在腦剛開刀完,你要給眼睛一個適應期、恢復期,等你的身體慢慢康復,你的眼睛就會好起來了!」所以那一年我很努力的調養身體,我沒有把重點擺在我的眼睛上面,可是一年過後,醫生告訴我:「其實我是很希望,很希望你把重點擺在你的身體部分,所以我們說了一個謊,其實你的眼睛再過五年、再過十年,你會全盲……」

我的眼睛在我手術過後,診斷出來的視力是左眼只有光,沒有影子;右眼還好,還有一點影子,就是靠這些光影,我還能夠稍微辨別一些物體,稍微辨別一些樣子,可是醫生告訴我,我可能會全盲,當醫生這樣告訴我們(家人)的時候,我們好難過好難過,我爸爸甚至曾經問醫生,「我求求你,我的眼睛給我的女兒好不好?我女兒還那麼年輕,我已經老了,不用看沒有關係,我的眼睛給我的女兒」,可是醫生說:「沒有辦法啊!她的眼睛是視神經萎縮,跟眼球沒有關係!就算你把你的眼睛給她了,她一樣不會好!」

醫生要我要面對現實,這對我來講是更難過的,比我腦瘤開刀之後要去接受那個曾經人格分裂的自己還要難過,可是我走出來了!多少年來,我每一次從這樣的挫折走出來以後的「生命的喜悅」,比如說寫文章,醫生告訴我說:「你要開始想想,看說你要怎麼樣去學習過一個盲人的生活」,我說:「怎麼辦?那我要怎麼辦?」醫生說:「你要不要去啟明,去啟明問問看!」所以我打電話去啟明,一打去的時候,他們就轉到輔導室,所以我覺得你們大家都是學心理輔導,我覺得輔導對一個深受挫折的人來說,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心靈力量,啟明的輔導老師跟我說:「我來幫你問問看,問問看我們學校有沒有人,願意教你點字,」我說:「好」,結果他的聯絡速度之快,隔天他就回音給我了,「我們有一個老師願意教你喔!」然後我問他要多少錢?他說:「不用錢,完全免費。」

就這一個盲人老師,我覺得他對我來講,是一個我人生新里程開始,我很感謝他,因為我看到他是全盲的,他的眼睛是黑白不分,因為整個都濁濁的,眼珠子是完全濁的,可是他自己一個人住一棟房子,還打掃得不錯,行動能力也很強,常常南北跑,我那時候看到他這麼樣的樂觀、這麼樣的開朗、這麼樣的積極的時候,我會覺得,為什麼我要覺得眼睛看不見,這個世界就完蛋了呢?應該我也可以像他一樣,這樣的開朗、這樣的樂觀。

他開始教我第一項行動,首先第一項「變魔術」,就是「安全手杖」,如果你們在路上有看到盲人拿著這種手杖(一般來講,盲人不一定會拿手杖,但是拿手杖的絕對是盲人),一定要幫助他。

在我眼睛看不見的這段日子以來,很多東西你都沒有辦法用看的,廣播變成是我最好的朋友,那就會變成一個習慣,我會把錄音機隨時都stand by在旁邊,然後裡面會有一個空白帶——call in!我就天天call in,call in什麼時候最好call?深夜、白天、清晨的時候!為什麼?因為腦瘤的關係,我很怕我睡了以後再也醒不過來了,所以基本上我都沒什麼在睡,因為我還會有幻象,精神異常的話,會有一點幻象,我常常會看到一些,雖然眼睛看不清楚,但是就是會有一些影像,很奇怪的影像,所以我很怕睡覺,那call in 呢?尤其喜歡call算命,我就跟他講說:「我很可憐,我眼睛看不清楚,那你會不會告訴我接下來要怎麼樣?我的人生如何?」那個人就會跟我講:「你好可憐!你要好好怎樣……」然後他就會安慰一下,我就會覺得「好棒喔!」然後天天就一直聽,因為錄下來了嘛!就一直聽,我記得最深刻的一次是光禹的節目,因為我很喜歡聽他的節目,我在出我的第一本書的時候,在第一本書出來,我就寄了一本書給他,我感謝他「夜光家族」的陪伴,讓我能夠走出這個生命的陰霾,然後有一天晚上,我家電話響了,那時候因為我把電台鎖定在飛碟,電話聲音響的時候11點多,我想說:「怪了!這麼晚誰會打給我?」然後我就把聲音稍微小一點我才可以聽電話,我說:「喂!你好!」因為沒有看到是幾點,沒有想到說現在就是光禹,因為我很認真在做我的事情,他說:「喂!你好!請問鍾宛貞小姐在嗎?」我說:「我就是。」他說:「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說:「光禹啊!」他說:「你現在在收聽節目嗎?」我支支吾吾的,他說:「好,沒關係,我們現在已經跟宛貞連上線了,那待會我再告訴觀眾朋友們,為什麼我要call out給她?」

然後就開始播廣告了,我趕快把收音機打開,不會吧!我on line了我都不知道!我就開始尖叫了,心想,「光禹,你怎麼沒有告訴我!」光禹就說:「就是要給你一個驚喜啊!怎麼可以告訴你呢!」然後他就跟我在廣告時間小聊一下,我就按下錄音鍵了,為什麼?我覺得太難得了,光禹居然會打電話給我!一定要把他錄下來,接下來就是:「好!宛貞你等一下,我們現在要上線了!」「各位聽眾朋友們大家好,這是夜光家族,那剛剛呢!宛貞很鎮靜喔!我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也聽出我的聲音來,可是你們知道嗎?在廣告的時候,她居然尖叫了!」

我後來把這個片段錄下來,用電腦錄的,我的電腦是我的另外一雙眼睛,它幫助我很多。此外,我也常到監獄演講,我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到監獄去,我在監獄裡有一個很深的感觸,我發覺人生總有錯,不然鉛筆怎麼會有橡皮擦?當他們跟我說,他看到我這麼努力的活著的時候,會希望他也能夠多為社會做一些付出,我想這就是我今天能夠活著的價值跟存在的意義吧!

我失明之後常接受訪問也常去演講,曾有記者問我:「你覺得你的生命要賦予的意義是什麼?你的眼睛這樣子,你要怎麼去接受?」我說:「人生就是這樣!當我出生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有!當我死去的時候,我也什麼都不會有,我的一切都是上帝給予我的,祂什麼時候要給我,就會給我,我現在的狀況也許只是祂拿回去而已。」

我因為樂觀,總是知道太陽的方向,我珍惜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覺得每個人的生命當中都會有挫折,這些挫折都是我的生命養分,我相信在這樣子的一個生命的歷程裡面,你一定比其他完全沒有遭受過生命挫折的人,來得更柔軟,而且只要你度過,你就會更優,更有你自己的一番感受吧!就像我一樣。所以如果讓我重新再來過,我當然不會希望我得腦瘤、視神經萎縮,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就要選擇如何讓我的生命過的更好、更棒、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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