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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夢餅乾

文/田宜君

「噗!吼吼!」飛奔的綠色小恐龍,張大嘴巴連續噴出黃色的火球。

「叮!鈴鈴!」蘋果紅的圓形鬧鐘,一直亂跳,響鈴不停。

「匡噹!」玻璃杯癒合又碎裂。

「碰蹦碰!」一直向上裂開的旋轉樓梯。

「哈囉,哈囉!你在嗎?」接不起來又掛不斷的手機來電。

「咻!」

阿平瞇起右眼,把捏在右手裡的紅色小飛鏢,射向在空中繞圈、碰撞的小恐龍、鬧鐘、玻璃杯、旋轉樓梯、手機。

「哎呀!沒中!」

水紅色小飛鏢被夾進癒合的玻璃杯裂縫,「咔」一聲斷成兩截,消失。

「咻!咻咻!咻咻咻!」

亮橘、奶油黃、草綠、天藍、午夜藍、葡萄紫,連續六支飛鏢落空,被跑來跑去的小火龍,隨口亂噴的火球燒光光。

「糟糕!」阿平看著浮現在右掌中的奶白色小飛鏢,「最後一隻飛鏢啦!」

白色的小飛鏢,是第八隻飛鏢,也是每天的最後一隻飛鏢。

「至少讓我射中一個吧!」阿平抓抓頭,大喊:「不要動!」

小恐龍張開的嘴巴來不及噴出火球,鈴響瞬間靜音的鬧鐘有數字那一面正對阿平,玻璃杯還缺一角沒有黏合,旋轉樓梯落石砸向兜圈繞近的手機螢幕,手機發出「哈──」的聲音,本來在空中飄來晃去的五樣東西,在阿平大喊停止打轉繞圈,各自就定位。

「很好!東西果然還是安靜不動,看起來比較順眼!」

「呲!」走近發不出鈴聲的圓形鬧鐘,阿平手握著奶白色小飛鏢,把鏢尖戳入數字3,「惡夢,閃開!」

鬧鐘的蘋果紅和奶白色小飛鏢,應聲漸層染上淡淡的咖啡色,眨眼連成一體的淺褐色飛鏢鬧鐘,解除定格狀態掉在阿平攤開的左手掌心。

「我這樣算是作弊吧?」阿平自言自語。

手機發出「哈──」的聲音。

「不管啦!誰叫我今天手氣不順呢!」阿平一口吞掉手中的淺褐色飛鏢鬧鐘:「啊──嗯!」

手機發出「哈──」的聲音。

「噁!這片餅乾居然……沒熟!」

手機發出「哈──」的聲音。

「算了!醒來吧!被鬧鈴追著跑的人類。」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角落,有一個躺在床上睡覺的人,猛然睜開雙眼。

「喔……那個一直追著我到處跑的紅色鬧鐘真討厭,我跑到哪,它追到哪……」

躺在床上的人眨眨眼:「還好有那隻飛鏢,突然出現……」

這個人閉上眼睛恍恍惚惚睡著,一夜好眠。

他不知道,在他重新入睡的深夜,有人在夢裡,一直失手摔碎杯子,來回打掃滿地玻璃碎片、有人在夢裡,頂著燒焦的頭髮,不斷被噴火龍追著跑、有人在夢裡,一路不停跌倒爬起奔走在向上裂開的旋轉樓梯;有人在夢裡,瘋狂按壓接不起來又掛不斷的來電手機螢幕。他不知道,因為那不是他的惡夢。

他只是安心熟睡,不知道自己瘋狂響鈴的鬧鐘惡夢,已經被神秘少年阿平一口吃掉。他不知道那個半生不熟的鬧鐘餅乾,讓阿平拉了好幾天的肚子,腹瀉到全身無力連拿飛鏢的手都會抖,嚴重頭眼昏花,一直戳不中在半空亂飛的那些東西,那些讓人類驚駭的惡夢,只要被飛鏢戳住就會變成他最愛的餅乾,好吃的惡夢餅乾。

「啊……這是我作弊的懲罰嗎……」

躺在地上的阿平,瞪著滿天亂飛的那些東西,有尖叫的笑臉面具、拿小刀戳自己的人魚女孩、四肢腳被綁在旋轉木架上燒烤會喊「好燙」的小豬、每當文字裂開就會滴血的故事書,有東西不斷憑空冒出來,在阿平身邊繞來繞去。

沒有誰回答阿平。

沒有人知道自己的惡夢,會成為他喜歡的餅乾。

沒有人知道阿平是誰。

沒有人知道,阿平以惡夢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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