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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恰似你的溫柔
文/翁輝鵬
「在我適應視覺退化一段時間後，醫師曾說過的另一項感官功能，就是我的聽力，也慢慢地減退，可以聽到的聲音音量和頻率，好像離我越來越遠，像收音機的音量開關，被調小到幾乎聽不到一樣。」
短短的幾年期間，年屆知天命的李小姐，身體老化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好多，好像被按下快轉鍵，「咻」一下子就到眼盲耳背的狀態。她在心裡吶喊，「老天爺啊，再多給我一些時間，讓自己可以聽一些聲音，多看身邊的風景……」原想看不清楚或視野範圍小，至少還可以聽聲音，加上自己的想像，拼湊出對方的長相或別人講的風景樣貌，結果眼力不行，兩耳可以聽到的音頻和音量有差異，旁人以為用喊的，她就可以聽得到，其實兩隻耳朵可以聽見的高低音，像女生的聲音比較尖，男性的頻率則是低沉的，未必都接收得到，這是讓她很困擾的地方。在室內安靜的空間，跟她講話是最舒服的，有時不戴助聽器也可以聽得較輕鬆。在戶外有環境背景聲音的因素則要考慮。另外視覺和聽力的雙重缺損，連帶影響到她走路時的平衡，因為她無法察覺身體角度，會歪著臉貼住牆壁走路，像極了跟蹤狂，怕被人發現般。到了路口，又是另一項挑戰，因為助聽器會放大所有進來的聲音，只要停在紅綠燈旁的路人，在她周圍講話，就有可能會蓋掉部分的車流聲，影響判斷紅綠燈的正確性。
「老師，你有教過障礙狀況跟我類似的視障者嗎？難度應該很高吧？對方又是怎麼克服的呢？」面對眼前因尤塞氏症候群，從小夜間視力不好、成年後聽覺也退化的李小姐，我先關掉旁邊的電風扇，她驚訝地說：「老師，妳很有經驗耶，因為助聽器也誠實地放大，風扇和馬達運轉的聲音，其實我的頭和耳朵，已經開始不舒服了。」
我思索後回應她，造物者造耳朵，讓我們可以自由選擇和過濾主要和次要聲音，比如上課時，可以聽老師講課，或分神去聽同學閒聊，但妳戴的助聽器接收並放大所有周圍的聲音，無法篩選和抉擇，通通都會進入聽覺系統，讓頭腦去解讀。我關掉風扇的聲音，希望可以減少環境聽覺線索，其實也是讓妳的耳朵有機會休息。妳兩耳的聽力缺損不同，我會在安靜環境下，在比較好的耳朵旁，用一般音量和適當的距離，跟妳說話，嘗試找出彼此間最舒服的講話頻率和音量，同時也讓妳適應沒有助聽器的情況下，妳維持最佳聽覺的時間和能接受的環境噪音。
因為我知道，妳在大馬路邊，戴著助聽器判斷車流，如果可以聽到啟動車流聲音，至少妳就有機會學會自己過馬路，如果努力過了，遇到車輛的引擎聲音小，或者車流時有時無，容易讓妳誤判，我們再一起想其他的辦法。
在大都會裡生活，李小姐盡可能自己完成生活中的事物，例如走路去搭捷運、去參加社福團體的活動、自己備簡易的三餐。我跟她討論出路線後，在第一次教學前，幫她做好觸摸式地圖，每次上課前，在她安靜的住處，邊講解邊請她摸地圖，把平面的圖案，變成突出的線條，會經過的特定商家，也分別貼上不同的凸點貼紙，加強她的記憶後，再開始用人導法帶她走實際的環境。基於安全考量，讓她沿著建築物的牆面當成邊界線，到了房子結束後，會讓她知道目前走到地圖上的哪個位置。
過通道或巷口是一項挑戰，找到身體站立的安全位置，並且確實完成定向動作，對於走偏了較難用身體的感覺和環境聲音來修正的她，是我在訓練時，最優先要考量的。另外教會她評估身心當下的狀態，也是另一項重要的課題，例如出門半天，聽力敏感度下降，身體也較為疲倦時，會建議她請求路人協助，帶她穿越巷口或馬路旁較大的通道，像平面停車場出入口，免得她一旦不慎進入空曠的區域，沒有邊界線可依循，容易迷失方向，這是我對獨居的她，較大的擔憂和需要避免的地方。
李小姐曾說，視聽雙障後，她的世界好像破了個洞，不大，但局限了她看環境的寬廣度，模糊了雙眼的清晰，卻帶來另一番樣貌，好像來不及向原本的花花世界道別，卻又掉入下一個未知的宇宙，身體的感官外貌仍在，但功能好像升級一樣，耳朵聽到的頻率和音量大小，跟原本不同，但也慶幸自己還能用新的輔具，重新認識和體會人際間的溫暖與美好。
如同她退化前，聽到最後一首完整的歌曲〈恰似你的溫柔〉，歌詞裡說的，就讓一切走遠，放手讓視力和聲音遠離，在可堪用的一丁點視覺和助聽器的輔助下，她相信會慢慢聽懂另一首歌曲的旋律，再度為她而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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