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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再次聽見父母爭吵的聲音

文/白修宸

那一晚,追著漆黑中亮晃晃車燈的車尾奔跑,用盡生命喊了一句:「媽,你要去哪裡?」眼前最絕望的是車尾只有無情沒回過頭望著被遺留的我。接續的篇章就從我被囚禁在父親美化謊言中自由生活,其實也該摑了一巴掌在雙頰,得說服自己認清一個早已祕密宣告的事實—─正式進入單親生活。這時候的我,還只是剛滿八歲的懵懂孩提,生活卻在一夜之間血淋淋地驟變。玄關處的木製鞋櫃高跟鞋的數目消失泰半,炒菜鍋和鍋鏟沉寂地忘記誰也讓不得的爭吵,一旁的衣褲望著窗櫺窺視裂縫中的陽光,而我的午餐從隱藏細心的家中香味變成流於世俗的大眾口味。看著紙製餐盒和以往相同食材的飯菜卻嗅不到一絲細心關切,眼淚自作主張地奪眶流下,為無法逗留在那喧嘩的遊樂場而獨自傷悲。

父親對我的關愛也沒特別減少,甚至用家中僅有的資產當作贍養費交換取得我的扶養權。當時的社會並非如現今人人手中一支手機的普遍,父親卻為了我的人身安全,特別購置了誘引數不清目光的手機。人人稱羨的我卻只能用苦笑來帶過,而我總是害怕被注意地不接聽來電,惹的父親總是氣急跳腳的幾聲痛罵。由於家中經濟開始無法承擔生活一切的重量,彎腰苦笑從親朋好友或是爺爺手中借款也變得司空見慣。盯著簿記上的名字和不斷增減的數字,指尖滑過眼前熟悉的名字,卻是喊不出口的生疏。

原本以為遭遇的一切,宿命的浪潮會憐惜就此退潮,被洗劫的過往能被攤開在沙灘上,卻是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老天爺開了世人笑不出來的玩笑,玩笑也變成了噩耗,硬生生地沒收了我部分的聽力。若要用樂觀開朗的說法,就是至少還能聽見,替我抹除了最嘈雜的世俗。日新月異的科技有輔助工具,價格是四個月低層職業的薪水,而倔強的我始終對父親噤口不提,若提及也總面帶微笑婉拒,只是深怕簿記上的數字不減反增。然而,隱隱之中莫非定律悄悄作祟,操縱也破壞最完美的平衡點,像是英雄豪傑經歷一定要夠悲壯,平凡的我亦是比照辦理。固執終究敵不過歲月退化我聽力的速度,瞬間就如冰山瓦解。大大手掌心上那小小的機件,卻是承載沉重的負債,抵銷資產那樣的剛好。握緊的拳頭抱在懷中,從倚靠床沿噙著淚水到蜷著身子像個句點在地面放聲痛哭,一句一字都無法赦免我的不願意。

陪伴我的父親一旁坐著,輔助聽力選配師三隻指頭壓著一紙劃到我的視線前。「要不要聊聊你的母親?」

坐在房間的角落一隅,眼前是一面發光的黑色滑面玻璃將我和選配師區隔。那時候,童話的美好結局始終還是打上問號,和內心一樣對現況是滿滿的疑惑。 明明一切是完好的,母親是壽險公司的經理,父親是專業的代工工人。一棟農舍改建的某一樓十幾坪的格局,餐桌上的家常菜搭著閒聊的無價配料,陽光透過紗窗照著整齊疊放的衣物,鞋櫃容不下的戰利品也一旁擱置得滿地。父母親倆總會為了生活上的小事情爭論的喋喋不休,既是幼稚卻又理智,理智最終為每一段起伏打斷連載。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餐桌也不見母親的碗筷,我和父親只能大眼瞪小眼地乏味用餐。隔天的浴室洗衣籃內多了幾件女性內衣,廚房流理臺內多了未洗的碗筷,客廳茶几上紅色唇印烙印的杯沿內未喝盡的黑咖啡旁貼著的菸灰缸內滿是雜草般亂竄的菸蒂。各自忙著自己份內該著手的事情,日子無情輾過每個曾經,有話可聊變成無話可談,再也聽不見父母為了小事爭論不休的聲音,一個家慢慢變成一間屋子。十幾坪的格局像是進入愛麗絲童話世界那樣被放大,時間兔子先生引領我漫遊,走著走著,我卻越來越渺小,連人心同樣渺小許多了。

很多時候,我在想著一些事,不算是太壞的事情。是不是我太不諒解母親的辛苦,還是一切生活的規律被視為理所當然。習慣有人替我燒些好菜、替我曬洗衣物、為我接送學校等等,習慣身邊所原有存在的定律關係,成了吸毒者有著一種毒癮染身戒不掉的依賴。在母親離家無限期旅行的日子裡,常常在深夜誠實的解剖緋紅的心臟,仔細端詳自己良心的記憶橫切面,每天回憶所存的經歷做個極為精密計算的數值,將功抵過和賞罰分明是並存卻獨立施行的原則。會不會我不夠愛母親?因為計算自己的付出沒有勝過母親對於我的付出。是我太自私放縱揮霍無度?因為計算自己的娛樂並未超過母親所享受的娛樂。是不是聽力損失讓母親備感失望?增添一項缺陷,讓我像探勘者潛入地心漫長的挖掘答案,一旁擦過的無數深層岩就是我的靈魂碎片的散落,關於我的好也隨之消逝剝落。捫心自問繁複的問題,無以回報的恩惠是一生也還不盡。如果我能卑微的奢求一件事情,能真真切切的說出最唯一又可笑的願望,我想會是如此。

如果我能再次聽到父母爭吵的聲音,對正常人來說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兩方砲彈,鋼盔戰甲都來不及穿戴就不得不撤退的不流血戰爭。若能聽見這戰爭的砲彈聲,我想那會是幸福的心願,幸福中包覆莫名的安全感,就像寒冬中的梅花含苞待放。因為我能知道父母彼此都還是相愛著,也能知道用愛來溝通協調所建構的橋梁是穩固的。絕非是由寂靜來築起一道又一道高聳圍牆,在能談愛的唯一領域中放肆地隔閡每一個人和每一顆心的網路,像是北歐幾道美麗寂靜的極光默默阻斷一切的通訊往來。儘管我聽力的飛機有些殘破,在航行於聲音的平流層中遭遇 亂流,但有些聲音是我一定熟悉的。我永遠忘不了聽見父母吵架的聲音,為我必須應付的支出、為我的教育成績和狀況、為生活瑣碎小事都能吵鬧。懵懂開始變得懂事的我,能夠意會爭吵是因為在意,才能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投石入湖水則無波痕漣漪,也無須特別爭執解釋和自身相關的所有。世界上太多人總是花了太多時間互相傷害對方,彷彿愛是透過傷害來證明,就連我這分崩離析的家庭也不例外。

我開始懷念起那些小時候,那銀白色光線的溫暖灑在兒時的床上,我慵懶的趴睡在微風竄入紗窗擁護的房間內。遠處嘹亮的歌聲陣陣傳來,隨著深藍色傳統流動式菜販卡車爬了窗外約略六十度傾斜的上坡,一對夫婦一口濃厚鄉音在復古麥克風唱著:「買菜、買菜囉!」,明目張膽地流竄在我夢的血液循環心狠手辣擾亂一切的運作。意識不爭氣地漸漸甦醒,眼睛不小心地微微睜開,而身子不甘心像活著的死屍匍匐前進至床沿。桌上一碗冰涼的仙草綠豆湯和兩顆特製荷包蛋幾滴醬油膏在上頭連續分布,是母親在我自然醒來之前為我準備平凡的山珍海味。要外出和朋友約會碰頭的體面衣服在沙發一旁折疊的整齊,我就自然而然地開始享受母親所準備的一切。耳提面命三次的三項必備物品:手機、手帕和零用錢,是外出離家前最後一道程序。晚餐不必交代,因為總有母親為你重新溫熱那捨不得吃光的幾樣剩菜;鑰匙不必攜帶,因為總有母親為你守著門和城市最後一盞燈火。

如果我能再次聽見父母爭吵的聲音,這些就不會是存於虛擬的回憶,我也就能活在有母親呵護的童年。拿著母親為我任性而買的小型望遠鏡看著大街上攤子的女人們,總以為有那麼一天可以找到母親,母親就會滿心歡喜在我眼前摸摸我頭,但望遠鏡始終看不見最遙遠的牽掛,聞不到空氣中的思念。聽著身邊朋友的母親對於朋友的溫柔口語,心中總有些破洞像是大火燃燒後的痕跡,怎麼樣拼湊和彌補都是無法癒合的完美無缺。或許,回憶有很多是難以復活的,但是也有很多是在腦海中住著。如果我能再次聽見父母爭吵的聲音,會不會我就能一直沉睡在有母親的日子?會不會我能醒來的時候,有人會握痛我的手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有那麼一天,真心希望我的耳朵真的沒有聽錯,那鐵錚錚的吵鬧聲。

沉寂一段時間,「兒子,終於我聽到你的內心話。」父親那粗糙模糊的嗓子在我的腦海迴路半路殺出一句的清晰。「我一直沒能告訴你,這樣的結果並不是你鑄成的。我們離婚之後,母親現在也已經是別人的下半輩子。我一直沒能讓你知道,是擔心會影響你的情緒。」熟悉又陌生的抽咽聲從玻璃的另一方若隱若現 傳來。「但你一定要相信自己,雖然家中經濟不夠富裕,但有我的日子你也不會過著苦日子。」沉溺在回憶漩渦的我,像是汪洋大海中失去求生意志的溺水落難者,最後被水上英雄的父親親手獲救了。

如果說謊是偷走事實的真相,那誠實就會是把鋒利的刀子,狠心的割開自己被謊言蒙蔽的雙眼,流血疼痛的雙眼是清晰無比。其實我並不恨母親的離去,我衷心期盼她能過的幸福。儘管我的家庭不是理想中那樣的完美組合,但能夠相遇就是「緣」,只是最後有緣無份,而遭遇的一切就是「命」,但鐘聲響起回家能看見父親一身汗水臭味的泥濘呼呼大睡躺在沙發上,茶几上的便當飯菜香和著勇氣的味道,生活雖然很平凡但至少很善良。曾向流星劃過所許的願望來加持實現,終究因背負太多的心願而沉重地跌落。聽見父親粗糙的聲音,是一處指引方向和信仰的專屬綠洲,就不用在幅員廣大的沙漠中尋找自欺欺人的海市蜃樓,也不需要向許願池投幣玩伯樂,只要能珍惜身邊就是擁有,不用怕無福消受,就不辜負「緣」的美意,何須踏破草鞋尋覓父母再次爭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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