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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文/蔡仲恕

這段真實故事,是我未曾輕啟的記憶寶盒……

午后,出了善化老家,來到急水溪出海口的鯤鯓港,追憶。久違了,撲漱漱的急水溪,微雨夾寒風,冷冽中捲起我紛沓的記憶。

急水溪出海口的紅樹林,由護岸往河心方向生長,它青翠般的淺綠、蓊鬱般的草綠及濃墨般的深綠,按著生長層次,分別訴說著生命的無限可能。凝神中,這片紅樹林藉著潮起浪退,紅樹林跟著波動,不僅產生了冉升遁降的視差效果,也一併淘洗了我的傷痛。

復育後的紅樹林,換來鯤鯓港迤邐到出海口一片生意盎然的綠意。如果搶救生命,可以換來感動,這片紅樹林在二十年前,和我同樣獲得重生。不!同時獲得救贖的還有無數與紅樹林相棲相生的水中生物。

我,從事水利工作,工作地點會照著工程進度,不斷的遷徙。這幾年飄泊的我,就像船隻尋找港灣般,也在尋覓一處安身立命的地方。

接到了進駐工務所的派令,帶了一宗工程卷,從北港南下,開著車,我自忖的想著:這幾年與「港」特別有緣。工作的第一站被外派至地頭港(地(此字音同「地」,為罕見字,正確寫法為上面是水下面是土)) ,然後再進駐宅子港,以及將即將進駐鯤鯓港,工作所在地都離不開「港」。

到了工務所,她已久候多時,她是我的未婚女友。每次工務所搬遷或假日,都看得到我和她的身影。

安頓就緒後,我們在溪流邊散步。溪流中光霧迷濛,飄著愛的往昔,柔波如鏡,倒映著我們的年華。走著,望著廣袤無垠,任運自在、恣意瀟灑的河川以環繞三百六十度的豪氣奔流入海。這種隔絕萬般而又奔放自如的微妙感受,我們的心密了,手握得更緊了。

牽手,走了好一段路,我嚅囁地說:「鯤鯓港附近是國家公園預定地,連接出海口的防波堤、背水堤的施工……都得考量生態環保的維護及水利防災。在工作方面,必需投以更多的心。我想……婚期緩一緩吧!」

「緩一緩?緩到何時?」她憤而甩開我的手,跑了二步,回頭怒目圓睜地大喊:「和一個心靈在別處的人一起生活,有自尋不得其解的痛苦……」她哭了,過往,有層層包裹的氣息。是誰將她最後一絲眷戀的氣息覆蓋了?是誰埋葬了她成家的希望?她淚眼婆娑地望著天、看著川流。秋末的季節風,從海的那端襲擊而來,冷冷地吹拂。她的思緒,被風抖出,漫無邊際地尋覓過去的記憶。

天空中劃過一群又一群南飛的候鳥,帶著情懷,掠空而過,消逝在無垠的藍天,無痕,也無波。「難道生命就要讓自己像隻候鳥,不斷的尋找安身立命的地方嗎?」她喃喃地問了自己。

她問我:「這次鯤鯓港地區工程的監造,為何不沿用上游地區的工法,以鋼筋混凝土建構呢?」

「這樣的工法,堅固、耐用而且防災,你也不必為了生態工法而傷透了腦筋,重要的是你也可以挪出時間——成家。」她咄咄地質問著我。

「這個地區即將被劃入國家風景區,混凝土吸熱及偏鹼溶水的物理特質,不環保,對鯤鯓港豐富的生態,有一定程度的破壞。」我跟她說明生態的重要性。「扯鬼,彰濱、安平港等地區的防波堤、消波塊、挑流的丁壩,哪一處不是用鋼筋混凝土?哪一處沒有多樣的生態?」她幾近咆哮的跟我嘶喊。

她一直懷疑我是以工作的理由,拖延婚事。

「鯤鯓港豐富的生態與水利防災工程相容方式,在進駐工地之前,我已做足了生態保護調查。我不能假執行工程之便,行破壞生態之實,生態必需在這個地區落實。」我向她說明水利與生態如何兼容於這個地區。

「哪門子的生態措施!只不過將造灘的丁壩群以大拋石取代傳統的混凝土塊;護岸工以乾砌塊石取代傳統的混凝土護坡,美其名營造親水環境,實際是拿工程安全來當祭品。」她在工地廝混了幾年,說了幾分具有生態工程的專業知識來反駁我。

我無語地望著溪流,看著和尚蟹苦苦地挖掘河沙,牠在尋找牠的家。一尾尾的游魚,從眼前溜過,牠不也在尋覓一處安身立命的家。家在哪裡?問她?問牠?

工程開工了,我以臺17線為軸,沿著河谷縱線,於潮退時分,實施基礎工程開挖。儘管施工現場準備周全,但感潮河段暗流形成流砂特性,阻礙了基礎開挖作業,致工程無法施展。

灰面仔,我工地的左右手。嚷著:「要拜啦!去附近五王廟拜一下,冤親債主才不會找上門」。

「我不相信神靈,我祭拜的是真心;我不相信宗教,我信仰的是真理。」我喃喃地唸著。

灰面仔低頭:「靠,鐵齒。」無語。

工地遲遲無法進展,我想不出解決方法,一起和灰面仔呆坐在工地,蹙眉不語。灰面仔指著退潮後忽起忽落、或窟或突的沙丘問他:「敢會使再做一次水文調查,以後工程基礎開挖會比較順利,敢好?」

「嘖!水文,是大自然對河川或洋流日積月累,斧斤月鑿後所留下的痕跡,不管時間對鯤鯓港變遷,斧鑿有多深,水文調查工作,只能還原其表象。這個區域暗流所形成流砂特性,是無法藉由水文調查,判斷工程的開挖方式。」我回絕灰面仔的提議。

我試著改善流砂對工程開挖的影響,使用細粒級配料回填於開挖的地方。但,加重負載的結果,開挖後有一條寬寬的縫隙,延伸至我的腳底。慢慢地暗流漩渦加大……將我捲入其中。我用盡力氣反向脫離漩渦,但流砂旋轉的離心力快速的將我往地心的方向拖曳,我被暗流埋入地底下。

工地的哭喊聲;救護車的長鳴聲,聲聲尖拔……

刺耳的長鳴聲劃破凝結的冷空氣,救護車駛離了鯤鯓港,一路急奔到醫院急診室。殘命茍延的我,依稀中,聽到醫生高喊:患者快過氣了,插管後斷層掃瞄頸椎是否完全斷裂,快!「頸椎完全斷裂,目前不宜動刀、先牽引清創,鋼釘直接打入頭骨兩側,腦後垂掛十公斤砝碼固定頸椎,一週後再動刀接合頸椎……」搶救過程中,醫師與時間賽跑,硬將我垂死的殘命保下來。

我醒來之前,她來看過好幾次;我醒來之後,她向醫生問了我的病情及癒後。醫生:「流砂夾帶大圓石,重擊頸椎,頸椎斷裂……」「Incomplete?」她懷著一絲希望問醫生。醫生搖著頭:「完全破壞,終生癱臥在床,不過還未逾復健的黃金期,努力嘗試是否能坐輪椅。」

醫生對我近乎死刑的宣判,她心死了。

她臨走前寫了一張紙條給我:「過往,我不敢再回憶。那些掙扎在夢魘中的殘酷與荒蕪,我來不及反應,只好將它交給時間,慢慢淡漠、遺忘。然後,再將我們共譜的生活原稿,一筆抹去、撕碎,隨風片片飄散……遠去……」

我們的分手,雖沒有驚天動地的波瀾。但我的心情,卻像一幅彩畫,在日月輪轉中褪成殘墨淡影。此時,我的感受,有如患上一種癡愛的疾病,卻釀出一種絕望的苦澀。

傷後這段日子,忠厚的灰面仔每日收工後必到醫院探視我,討論工程進度,工法克服。讓我在人生絕望之際,有個寄託。

這一日,灰面仔帶著興奮的心情來到醫院,見到我就直嚷嚷:「靠!妥當啊,咱的生態工法成功了!丁壩群已達到造灘效果,水生魚蟹蝦類已和紅樹林形成相棲相生的生物鏈,和我相同款黑面的──黑面鷺鳥已將這個區域當成轉憩站。」

我望著灰面仔,想著:當初,如果接受灰面仔的建議,工程開挖前做一次水文調查,或許,就能找到正確工法,工程就能順利進行,或許,自己就不會被流砂所傷,或許,就有機會成家……

二十年後,我坐在輪椅上,灰面仔推著我回到鯤鯓港。重返鯤鯓港的我,腦海中盤旋「生命」到底是什麼形象?或許,我的生命已與奔騰不息的川流做了緊密的結合。二十年來走過的痕跡,都是水中的流影,然後經過漫漫歲月的淘洗,我逐漸走出一條漸變的心路。

其實,這種改變也是一種生命的轉化過程。常常,我會痛快地問自己:「生命,非得要經歷過這樣的血淚斑斑,才能見出它的價值嗎?戲裡的主角,非得經過千般試煉,才能擁有幸福嗎?」

當然,沒有經歷轉化的生命,焉能有大幸福?

「感潮溪流,隱罩寒煙;防波護堤,微沾水露。」鯤鯓港,風瑟、雨瀟,冷了。看著無數水中生物,紛紛竄入紅樹林裡避風躲雨,我和灰面仔笑了,因為這裡所有的生命都得到重生。

備註:本單元已獲文薈獎主辦單位同意刊登,特此說明。本文為文學類大專社會組「佳作」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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