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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自成娶吳佩玲,自嘲「乞丐娶公主」

文/陳芸英

圖/吳佩玲提供

別懷疑,視障界有很多全盲的夫妻檔呢!吳佩玲和余自成去年才結婚,目前正享受甜蜜的新婚生活。

自成突破重重障礙,讓佩玲披上白紗。

從明眼人的角度看一對全盲夫妻,十之八九認為他們的障礙在「視力」,但對佩玲和自成而言,貧富差距才是他們婚前得克服的問題。  

任職於無障礙科技協會擔任點譯工作的佩玲和台北啟明學校的老師,兩人在學生時代就結識,當年他小三、她國一,雖然她大他四屆,但實際年齡長他不到一歲,因為自成從小被大人誤以為智障,送他到啟智學校唸了兩年,這一耽擱使他比同齡孩子晚讀了幾年;不過,在台北啟明兩人的關係僅止於認識對方而已,直到三年前,她成為他基督教小組的成員,這才譜出戀曲。  

佩玲記得第一次接到自成關切電話時,他是這麼說的,「上級有交代,組長要照顧組員,」其實他們對彼此互有好感,自成只是藉組長之名行關愛之實。他是個熱心的人,聚會結束如果有組員定向行動不好,他都會親自送他們到捷運站,包括對她。    

比較特別的一次是其中一位組員生病,他們兩人三更半夜分別從三重、士林搭計程車趕到淡水,兩人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次數越來越多。  

他們聊天的工具是skype,有時那頭會說,「我有好聽的歌想放給你聽」,藉機親近她,但歌曲的檔案很大,傳送時間很久,這段時間只好聊天。教會的長輩知道了,嘆了一口氣說,「我看你們乾脆湊成對好了,每天電話(skype)打來打去,不累啊?」這句話加速了自成追佩玲的速度。  

自成在一次skype中向佩玲告白,「我覺得你還不錯,你可以跟我交往嗎?」她聽了很驚喜,但沒有馬上答應,因為她身體不好。  

佩玲患有「腎臟萎縮」,原因不明,一、三、五需要到醫院洗腎,每一次需要四個小時;若是懷孕,為了避免毒素感染給嬰兒,一禮拜洗腎得增為六次,因此醫生建議她最好不要生孩子;她曾悲觀的認為自己是一個連談戀愛都沒有資格的女人,所以她需要了解自成的態度;沒想到自成不喜歡也不想要孩子,佩玲這才豁達些。  

兩人說好以「結婚為前提」,於2009年5月開始交往。交往半年之後,佩玲固定每個月帶自成回家一次,自成也是,希望彼此跟另外一個家庭相處。  

自成媽媽已經過世,爸爸一口答應,男方這廂沒有問題;但佩玲家人的意見可多了。    

自成的家境不好,他們結婚不但沒有聘金,存款也少到不足以辦婚禮;而佩玲的爸爸開工廠,她在台北已經買了一間套房,相較之下,自成「很窮」,佩玲的媽媽知道女兒將來可能嫁給他,哭得很傷心,「你怎麼選這種人?」擔心自成覬覦她的房子而不是真心想跟他交往。    

佩玲的房子有一半是家裡出的錢,媽媽也順帶談到房子未來繼承權的問題,「將來你先走了,這房子怎麼辦?」她媽媽的意思是房子應該過戶還給爸爸,他們將來結婚若住在裡面沒關係,但佩玲不同意,「這豈不是我帶他住在娘家?是要他入贅的意思嗎?這對他來說一點尊嚴都沒有。」媽媽很生氣佩玲老是護他而沒有為家人著想。  

他們還討論到另一個方案,就是把房子賣了,誰該拿多少就多少,「但,走到這一步不是就撕破臉了嗎?」她媽媽也不願意。    

自成知道這事當然很難過,他表明不會要這些,房事爭議才宣告落幕。    

但問題還沒結束,自成的「原住民」身份也是她父母反對的理由,他們根深蒂固的印象就是原住民愛喝酒、亂花錢、懶惰、不負責任;佩玲只好帶教會的朋友回她家,讓他們在言談中傳遞自成的優點,解開他們的疑惑。    

自成用很長的時間解釋,很多原住民愛喝酒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但我小時候就沒有這習慣,」這時佩玲馬上幫腔,「他兩三杯就倒了,」此外,自成不會說台語,跟佩玲的爸爸溝通有困難,這也是一個難關。    

佩玲毅力驚人,不肯放棄,固定帶自成回家,她相信人跟人的誤會會因為相處久而改善。而自成本來就是個貼心的人,他看到佩玲爸媽很累會幫他們按摩。人與人肌膚接觸之後會產生微妙變化,按摩時彼此會聊天,也也奇怪,他們自動用對方熟悉的語言交談,自成說台語,佩玲爸爸說國語,雖然說得七零八落,但充分顯示尊重對方的心意,在這段比較長的互動中,彼此敞開心房,他們對他的不滿和心中的結也慢慢的解開了。    

這樣「經營」了半年,她爸媽逐漸改變看法,終於同意這門婚事。自成自嘲是「乞丐娶公主!」    

婚前他們一同上教會為他們準備的「婚姻課程」,課堂上討論到婚後一些實際的問題,要他們找時間談,算是家庭作業,例如「錢由誰管?」  

自成是個有多少錢花多少錢的人,而且喜歡請客,人家請他吃一碗滷肉飯,自成會回請一份小火鍋,所以兩人協議,他收入的一半交給佩玲當家用,其餘的錢可自行處理;家務方面,佩玲負責下廚和購物,自成負責打掃和洗碗,「自成不挑食,但有特定喜歡的食物,像茶葉蛋」,佩玲就專攻茶葉蛋(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呢),一點都不難。  

在佩玲眼裡,自成是個認真負責任的男人,「願意照顧一位生病的太太,很不容易,」自成則發現佩玲在家和在外面是兩面人,「她在外面像大人,很注重禮節;在家像小孩,家裡會突然多出許多調皮可愛的聲音,例如她高興時會在床上滾來滾去,撕開餅乾會『哇』的一聲、『耶』的一聲,『反差很大!』」這是自成婚後最大的驚奇。    

結婚的佩玲,展現女人嬌羞的一面。
   

兩人偶有爭執,這是他們比較難處理的部份。因為婚前他們都獨居,跟自己相處就行,婚後得學著跟另一個人相處,尤其自成口拙,不善於表達自己完整的意思,「這是個挑戰,」好在佩玲很了解他這一點,她等自成主動解釋,而在解釋的過程自成懂得放低身段,改用溫和的語氣,而佩玲也會讓步,問題通常迎刃而解。所以結婚七個多月,最長的一次爭吵沒超過兩天就結束。    

佩玲認為,兩人相處要「溝通」,「擺在心裡的話一定要講出來,因為夫妻會出問題常是小事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她舉一個最近發生的「小事」,自成常把她的東西從A處移往B處,佩玲很生氣,問他為什麼老是要動她的東西?自成說,「我覺得那些東西放到這裡比較好,」原來如此,他不是故意的。    

一般而言,做先生的比較不愛講,「這時候太太要引導他,」如果他的答案還是很含糊,「我會預設幾個選項讓他選擇,他最後會給我一個比較接近的答案。」    

問新婚的佩玲有沒有後悔結婚?她斬釘截鐵的說:「沒有」,因為多了一個伴,不孤單,可以互相談心,「發生事情時,你知道會有一個人一定支持你」;自成的答案也一樣,「我多了生命伴侶,很珍惜,婚後都用比較正面積極的語言講話,結婚是一個讓我成長得更好的途徑,如果是我一個人遇到問題可能就躲起來,不會有成長機會。」

他們歡喜地談論彼此,分享著婚後「兩人過比一人過得好」的點點滴滴,言談中,仍洋溢著幸福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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