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46號 文/龐克姑媽
46號的母親跑來問,可不可以請我們這群工作人員等她一下?46號的腳水腫又扭傷,走不快,無法上山,待在這裡泡涼水剛剛好,但是難得來到這裡,這個母親卻想抽點時間上個小山坡看看頂邊的風景。「我去一下就回來,只需要20分鐘。」她把46號拉拔得很大,她讓自己在每一段路上也不後悔錯過的方式,就是「我去一下就回來」。
我們回答沒有問題,這母親就飛也似地啟程了。
46號說,因為泡著涼水的緣故,我的腳現在消腫許多了。
我索性坐下來,和他一起泡腳,然後聊天。
46號長得很高、很大,那種一般人看到都會說「好高、好大」的那種,後來才知道,他由於小時後罹患腦瘤,影響到腦下垂體和視覺,現在仍有著如果沒有按時吃藥,就會有生命危險的病況;46號20歲,195公分,像一個大Size的學童,白嫩的皮膚、巨大的四肢,她的母親說,他要穿46號的球鞋。
「很難買」,另一個小孩穿45號的母親認同地說。
在17度的山裡,選擇在瀑布下泡腳並不是很好的主意,我的腳受不了將近只有10度的溪水,我告訴46號「不行了,我得把腳晾乾,準備穿鞋。」「我也要」46號說,「我用衛生紙把腳擦乾吧!」他把腳抬起來,剛好晾在我的眼前,距離不到20公分。那是一隻潔淨的腳,但是很大、很大,大到我一時說不出話。
46號開始擦拭他的腳,從腳底、腳指尖到腳背。我倆相視,各自晾著自己的腳丫子。他擦完左腳,準備擦右腳,然後就這麼把左腳放回溪中,晾起右腳,開始擦拭。...我以為他總有些自己的理由,但是他沒說,我也沒問。
約10分鐘的時間,我們聊天、說話,各自用自己的方式晾著腳丫子;他就這麼擦完一隻腳、當擦另一隻腳的時後,再把原來擦乾的腳放回溪裡。在我看著他擦拭自己的左腳第三次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我說,你要不要把擦好的腳放在石頭上,然後再擦另一隻腳,放回溪裡不就又濕了嗎?46號停頓了只有一秒鐘的時間,又開始聊天,什麼也沒改變。我不懂,包含不懂他、也不懂他的反應和作法,我想,他總有自己的理由。
瀑布下還有正在游泳、以及沈在水底的蛙七、八隻,我看得出神,想著蛙在冷水裡還能撐多久等無聊的事情,然後聽到他說,我真的要弄乾我的腳了。等我回神,他左腳仍泡在水裡,但是右腳已經穿好襪子及球鞋,放在石頭上。我的腦袋突然「喔」了一聲,瞭解他的作法比較趨於一貫作業,就是「把腳拿出水面、擦乾、立即穿襪子、隨即穿鞋子」,是不是唯有這樣的方式才能讓自己完成這個作業呢?我沒問,他也不認為這該是個問題。
他的母親回來,還不到20分鐘她已經來回看完「難得一見」的風景。她帶著兒子往接近瀑布的地方走去,46號一接近瀑布,隨即伸出雙手向上舉,他的母親,一個很美的女子,此刻在她的身邊,也把手舉向天空。他們之間,早已有一種生活的密碼,和旁人不知道的快樂與傷悲,然後那個距離我100公尺遠的飛瀑,竟然浸濕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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