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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可遇不可求的謝師宴
文/翁輝鵬
現在五十歲，因家族遺傳而罹患糖尿病導致視覺退化的譚先生，利用按摩休假日，學習往返於新的工作地點到公車站牌的路線，他在休息時聊起，全盲後，我教的技巧由淺而深，從簡入繁，甚至會模擬某些情境，讓他有機會運用感官功能，邊走邊聽人聲遠近，練習閃避民眾，或從戶內到室外，由皮膚感覺氣流變化，掌握自己走出建築物；也教他在巷子裡，如何因應來車或追跡停著的汽機車……他好奇地問：「老師，我在眼睛功能還正常時，自己開車過程，從看地圖、有人同車時報路、或用導航邊聽邊開，難免遇到路痴或進入山區收不到訊號時，好像進入迷航狀態，找不到方向。你教我這麼多，有甚麼是妳無法模擬，但對我是重要的呢？」
我的答案是迷路。
「老師，在學過的路線、或平時熟悉的路，也會有迷路的時候哦？真的嗎？」
我用他這次的路線做說明：認識並且學習新環境，一星期上兩個小時的課，大腦迴路在當下啟動，會刻畫下這條路線，像是陸標（備註一）、線索的記憶刻度。「以你為例，每周來上班一天時，才能感受屬於這裡的環境訊息，像是不同車流發出的聲響、人行道上凹凸的地磚、公車轉彎的滴滴等，在你腦中熟悉度和對環境的判斷掌握上，相對於每天走路回家的巷道或騎樓，一定感覺比較生疏，對吧？」
我們師徒都同意，每天要記的事物確實不少，像許多的視障朋友，因轉換工作場所，每隔幾天腦中的路線圖就需切換，加上勞動整天，下班時體力負荷已接近臨界點，加上若需要過馬路，在路口反覆聽車流聲，也會讓聽力疲乏，加上有轉彎車流，的確讓視障者產生混淆的情境。
「老師，有破解的方法嗎？」他問道。我回，「當然有。」就是學會認知自己身體發出的訊號，像容易恍神、無法專注聽車流啟動或方向時，就要學會請路人協助的技巧，這不算依賴，而是面對問題解決困難的方法之一。
在學後評量（備註二）當天，譚先生因工作關係，他沒時間練習走這條路。我在課程開始，請他口述腦中記得的路線，包含下車後走的路徑、轉彎時判斷的線索或陸標、找到按摩小站的標記物、回程要找過到對向的定點、聽車流聲音調整身體角度、聽啟動車流運杖直線行走……等，他都回答正確，我滿意的微笑，因為他腦中的GPS是對的，核對完地圖後啟程，為師者的我，心情暢快無比，暗暗的說，「又是快樂的結束天，Happy Ending day。」
去程雖有小小的走過頭，但他迷途知返，自行導航修回正確路徑。短暫休息後，師徒二人再度校對路線圖像後，準備打道回府。
說時遲那時快，說滿意時，意外就發生了，他實際走的路，跟腦中的地圖，少轉了一次轉角，正確是要左轉兩次，他實際上只往左轉一次，就往前直直走，他發現錯了，重新回到原點，但已經不是原本正確的位置，繼續向前行。
複製貼上三回後，他終於停下腳步，下巴杵在手杖握柄上，喃喃自語搖頭晃腦，停在原地。
我充當路人靠近，為避免嚇到他，小聲地詢問：「先生，請問有需要幫忙嗎？」當他認出我的聲音時，似乎鬆了一口氣。譚先生知道我不會直接帶他抵達終點。
我開始問：「請問你原本要去哪裡？」讓他先定定神，平緩焦躁的心，回想自己的目的地。
他回應彼此都知道的答案後，為了提示他回想，我說：「你可以描述一下剛才走過哪些路嗎？」
當他說出剛才走的路線，我在心裡幫忙核對無誤後，想要提醒他該留意周邊的環境線索。我說：「你覺得現在自己可能在哪裡了呢？」
他開始安靜聽環境的聲音，自言自語的說，「我原本要去找到過馬路的定點，」他的手開始小小的比畫車流的方向，我的心緩緩地往上升，知道他快要找到方向了，為讓他再度肯定的知道身在何處，我再問：「你是怎麼知道或靠哪些聲音或陸標判斷自己身在何處？」
他認真仔細地聽，有公車進站的逼逼響、減速的引擎聲後，回答我，「自己原本要過的路口正確的位置。」
最後一題，「請問你想要怎麼做？」
他重新走到自己很有把握的陸標重新定向後，朝向要過的路口找到安全定位點。
譚先生跟我分享，原來人在走熟悉的路線或疲累時，會發生迷航的機率，是他原先沒有想過的。我自己告訴他，多年前在受訓快要結束時，誤進中山北路一條很小巷弄，等到車聲越來越小，潮濕的味道聞起來讓我害怕，開始向老師求救，他也問了我前面的問題，幫助我回想自己走的路徑和前面的方向。
老師勉勵我，當視障者遇到困難時，妳這位定向師或熱心的路人未必會及時出現，這些問題就可以讓他們先冷靜專注在自己的目的地、回想走過的路、聆聽周邊線索掌握環境、再度定向後開始行動，成為自助的方法。
感謝我在天上的日本先生以及仍健在的美國教授，教導我這方法。今天，我把無法模擬的情境下，讓學生學會這技巧，讓他們在迷路時，能自問再找尋答案，走在自己的路。
備註一：社會大衆認路上的建築物或招牌等當成路標。但在定向行動的教學中，為了配合視障朋友使用手杖探測固定路線，如特定的草坪、門框或水泥矮柱，腳底觸感踩踏斜坡等，非視覺的標識物，讓他們碰觸到上述材質，即知道目前所在位置，我們稱為陸標（Land Mark）。
備註二：學後評量是指視障者經過教學和練習後，經定向行動訓練師評估後，可進行的評量，意即驗收或期末考的概念，作者服務的單位會會同個管社工一起跟看視障者行走的狀況，途中除非預期視障者會發生危險，否則定向師會保持安靜讓其獨立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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