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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選擇自由與平等權利
文/金希
有人曾說，世界上最難做的題目就是選擇題，因為選擇其一就意味著放棄其他選項，甚至還因此有「選擇困難症」一說。但這種一般人眼中幸福的煩惱卻往往成為身心障礙者難以到達的遠方，「你還有其他的選擇」或者「你應該選擇某一選項」時，常成為拒絕身心障礙者權利主張的理由。
記得不久前在網上看到這件事。一位視障者欲申請個人助理陪同自己去菜市場買菜，但評估人員卻以他可以學習定向行動從而自行外出買菜為由，拒絕了此一申請。無獨有偶，在中國也有過這樣的案例。多年前上網購買火車票已然是民眾購票的主要方式，但由於鐵路購票網站每次都需要輸入螢幕報讀軟體無法辨識的驗證碼，導致視障者無法自行線上購票。有視障者為此將鐵路部門訴至法院，鐵路部門辯稱「除網站外，另有電話購票、車站窗口購票、代售點購票等管道，並未剝奪視障者的購票權。」相信此類選擇受限的經驗對於身心障礙者並不陌生，雖覺不甘，但多數情況下障礙者仍不得不接受他人已經替我們做出的那個並不完美的選擇。
因為你存在其他選擇的可能就拒絕你所主張的選擇表述，我們稱之為「替代性決策」；其邏輯貌似合理，但實則存在疑問。
首先，不同選擇的實質內容、效果與優劣並不相同。以前述個人助理申請案為例，雖然定向行動是視障者需要掌握的重要能力，但絕不意味著視障者出行就必須只能依靠自身的定向行動能力而不能尋求其他任何服務。先不論這位申請人的定向行動能力及菜市場的路線複雜程度如何，一個人拿著白手杖並且一路求助路人與攤販跟全程有個人助理陪同，在安全性、效率與自由感等層面上，顯然是大相逕庭的。
或許沒有絶對意義上的孰優孰劣，但與具體個案的能力、需求與生活環境相結合，則可能呈現更為適合的選擇偏好。若用不同選擇的實質差異的觀點來審視火車票購買案，則替代性決策的缺陷便更為明顯。網路購票基於其便捷、高效率才成為多數民眾購買火車票的第一選擇，要求出門本就不便的視障者必須選擇其他購票方式，無異於大大增加了視障者的購票成本。
或許有人認為，提供個人助理或改造無障礙網站需要額外的社會成本；既然有其他選擇的可能，就不應該浪費社會資源。但這樣的認知非常危險。照此邏輯，捷運無需提供引導服務，因為有些視障者不申請也能自行搭乘；社服團體無需提供定向行動訓練，因為在出現定向行動服務之前或者在沒有定向行動教師的國家，也有少數視障者可以憑藉自己探索或者親友帶領熟悉陌生的環境。若如此推演下去，幾乎所有障礙服務乃至社會服務都無需存在。社會文明進步的重要標誌就是提供更多的資源與可能，讓不同需要的人們共融、平等的生活，而非千方百計將自立自強、節省資源奉為圭臬。
若將替代性決策套用於一般人，其不合理之處便不言而喻。舉一個極端的例子，自古以來就有人通行於台北與高雄之間，但無論是步行與騎馬都需耗費漫長的時間。隨著時代的發展，兩地間逐漸有了公路、鐵路與高鐵，讓人們的通行選擇變得多元，但高鐵顯然不能以「你有其他的交通選擇」為由拒絶乘客的搭乘。當對象換成身心障礙者時，為何此種替代性的選擇就顯得理所當然呢？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或許我們只是看到了他表面上有其他選擇的可能，卻看不到他被迫接受某一選擇背後的無奈與掙扎。
除開不同選擇實質內容的差異，尊重身心障礙者自主選擇與決策本身也有其不可取代的獨立價值。聯合國身心障礙者權利公約CRPD即明確確認身心障礙者個人自主與自立之重要性，包括作出自己選擇之自由，其關乎身心障礙者的固有尊嚴與自立生活。公約所強調的自立生活，是指身心障礙者有權自主選擇生活方式與尋求個人協助，而非要求每名身心障礙者都成為一個完成所有事、從不依靠他人支持的「超級英雄」。實踐中，不少替代性決策或許都是以「愛」的名義，但人們要時刻警惕「為你好」的思維模式背後所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傲慢與偏見。畢竟，每個人首先是自己的專家，身心障礙者也不例外。
無論是獨立出行還是尋求協助，線上購票還是現場購票，不同的生活方式沒有孰優孰劣，關鍵是每個人要有選擇的自由。
社會的進步讓人們的選擇日益多元，身心障礙者也應平等享有選擇的權利。即便選擇一種看似偷懶的方式也並不可恥，因為科技與社會的發展從某種意義上就是讓人類擁有懶惰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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