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情侶檔周坤芳與侯美花,挑戰世界馬拉松大滿貫(上)
文/陳芸英
圖/侯美花提供
全球疫情肆虐下,視障跑者周坤芳仍依原計畫前往英國參加10月3日的倫敦馬拉松,他驕傲地在終點站秀出國旗,為進軍世界馬拉松大滿貫再添一筆,而協助他完賽的陪跑員是女友侯美花。
世界馬拉松大滿貫包含東京馬拉松、波士頓馬拉松、倫敦馬拉松、柏林馬拉松、芝加哥馬拉松和紐約馬拉松。疫情嚴峻與否,關係著倫敦馬能不能如期舉辦。美花說,「我每天都關注全世界的疫情,直到7月19日倫敦宣布解封。」然而籌備事宜一波三折,由於倫敦馬拉松中籤率只有1%,抽中機率極低,但主辦單位給各國旅行社參賽名額,只是台灣沒有,所以他們直接向泰國旅行社購買;接著行程委託當地朋友安排,由於Delta病毒傳播力驚人,友人怕他們被染而婉拒,只好由美花緊急接手;再來,泰國是黃色警戒國家,抵達倫敦需要隔離10天,而台灣是綠色警戒,他們問了好久才知道免隔離。
耗費多時,甘冒生命危險前往倫敦,只因兩人都熱愛馬拉松。
坤芳與美花結緣於台大路跑團。
後天失明的坤芳30歲之前還有0.5的視力,在燦坤擔任電器銷售員;由於隔代遺傳,視力逐漸消失,2008年拿到視障手冊,那時他32歲。
在職訓班,他的按摩老師之一簡銘俊是當時視障路跑協會的幹部,由於按摩需要體力,坤芳跟著簡銘俊跑步。隨後台大成立視障路跑團,由任職台大物理系技正的侯美花擔任團長。藉由路跑,陪跑員常跟他分享各地賽事,包括國際馬拉松。
他得知簡銘俊理事長二十多年前曾跑過紐約馬拉松,他雖嚮往,但心知肚明,離視障的他很遙遠,「我看不到,要怎麼到國際上跑步?怎麼報名?人生地不熟,食衣住行怎麼安排?誰願意帶我跑?陪跑員費用怎麼算?我該全付還是各付各的?」感覺困難重重。即便如此,熱愛路跑的坤芳仍固定練跑,他常說:「我不是在工作的路上就是在跑步的路上。」其實,他在愛情的路上。
2014年某日於台大路跑團的聚會上,坤芳大辣辣地說,「人生需要三樣東西——老伴、老本、老朋友。」美花聽了便說,「我沒有老伴怎麼辦?」坤芳開玩笑說,「如果五年之內你我都找不到伴,我們就在一起吧!」美花慨然應允。
兩人常一邊練跑一邊聊天。坤芳開出三大擇偶條件,希望將來的另一半能陪他喝酒、跑步、旅遊,反問美花,「妳呢?」美花說:「我沒有特別的條件,有緣就好。」坤芳回:「妳這種最難搞。」
某日坤芳跑台北馬拉松,麻煩美花去他新家幫忙顧導盲犬,回到家後,坤芳喊餓,美花立刻帶他出門買一鴨三吃,這時她突然冒出一句:「周坤芳,我告訴你,符合你那些條件的就我侯某人可以。」這話他聽進心裡。
2017年12月3號,兩人攜手參加永豐紅酒變裝路跑嘉年華會。那是一場主打「創意變裝」的比賽,由於造型特殊可加分,兩人慎重其事跑去西門町各租一套禮服,裝扮成公主與王子,另一處亮點就是脖子掛著酒杯,每到補給站就開懷暢飲,兩人還互相提醒不能跑太慢,否則喝不到酒,而美花一路撩起裙子一路狂奔的模樣,讓很多參賽者看了直接認輸。
當時很多人懷疑他們已經交往,其實還沒,不過很快,2018年2月14號的情人節,兩人大方在臉書公開彼此的關係。
擁有台大碩士學位的美花是單親媽媽,目前任職台大物理系,是簡任第十職等技正。她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但不因此畏懼愛情,她說,「是人犯了錯,不是愛情犯了錯。」態度十分灑脫。
美花大坤芳十歲,但坤芳不排斥;美花說不可能生孩子,坤芳不介意;美花吃素,但與吃肉的坤芳愉快用餐,年齡、學歷、飲食習慣都不能阻礙兩人交往,他們尊重對方是獨立個體,彼此沒有承諾婚約,但都覺得興趣相投可走得長久。
兩人首度挑戰的第一個國際馬拉松是2019年的柏林馬拉松。不過2018年坤芳沒抽中,但美花得知一訊息——台灣精品每年會甄選代表隊,以前都是個人賽,但2019年多了團體賽,他們兩人剛好組成一隊,真是大好消息,感覺是為他們量身設計的比賽,不過前提得通過甄選。
該年主題為「行銷台灣」,兩人通力合作,各自發揮創意。
坤芳其中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專門做WiFi的科技公司擔任企業晉用的按摩師,以前到日本旅行有租WiFi分享機的經驗,於是想到在衣服後面寫上「Please follow me,if you get wifi.(請跟我跑,如果想要免費的WiFi)。」還有帳號與密碼,帳號是台灣精品的英文,密碼則是Taipei 101;美花則在腰間秀上大同電鍋圖案,象徵科技與傳統的結合。
那一次只有16個名額(個人8名、團體8名)。就在坤芳生日的7月24日名單揭曉,兩人在300多人中脫穎而出,這無疑是坤芳得到最棒的生日禮物。
其實早在這活動之前,他們就已經報名該年10月13號的芝加哥馬拉松和11月3號的紐約馬拉松,而最後決定的柏林馬拉松意外搶在9月29日舉行。換言之,2019年的下半年他們幾乎在一個多月內跑了3個馬拉松,慶幸的是,柏林馬拉松坤芳以4小時57分的「佳績」取得隔年波士頓馬拉松資格。波士頓馬拉松是全馬跑者的殿堂,資格限定5小時內,取得資格相當不容易,兩人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然而2020年波士頓馬拉松卻因疫情改為虛擬的線上馬拉松,但台灣要在哪個地方找42.195公里的路線呢?坤芳異想天開,毫不思索地回,「台大操場」。美花一聽,眼冒金星,「天啊!一圈400公尺的操場要跑105圈耶!」
2020年9月8日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他們從傍晚6點開始起跑,陸續有隊友前來為他們加油打氣,現場氣氛很嗨,越夜越熱鬧,校園還有學生問,「操場在辦什麼活動?」隊友回,「正在舉辦視障選手的波士頓線上馬拉松啊!」不過有3圈跑出操場繞著校園跑,總成績5小時25分43秒。
不過,線上馬拉松得不到國際認證,上傳的總距離、總時間只能得到獎牌。即便如此,他們仍然珍惜,因為這是全世界自有國際馬拉松以來的第一次。
當初坤芳擔憂視障者跑國際馬拉松的難度,遇到美花後,迎刃而解。
關於費用,美花認為各付各的即可。通常美花為坤芳寫企畫向業界或外交部申請贊助,若補助經費下來,坤芳都會分給美花一半;至於行程,他們都會趁機規劃旅行,所以兩人得各自上網收集資料,協調旅遊景點。
美花認為,視障者挑戰國際馬拉松,先決條件是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陪跑員,而陪跑員的體能狀態和心理素質最好強過視障跑者;因為全馬時間長,跑者難免心情起伏不定,這時陪跑員要懂得幫他克服,雙方和平共處,達成完賽的目的。
美花以柏林馬拉松為例,坤芳跑到約25公里處,任性地甩掉繩子說不跑了,像小孩耍性子般,這下美花可傻眼,「不會吧?我們老遠從台灣飛到柏林,你跟我說不跑了?」她先按捺自己的情緒,問他當下感覺如何;坤芳說,他突然間覺得壓力好大,體力不濟,呼吸不到氧氣……美花只好安慰他,「沒關係,我們先用走的……」後面的17公里坤芳很痛苦,美花理解他可能碰到所謂的「撞牆期」,好像身體跟靈魂脫離了,教他以深呼吸緩和情緒,「你能跑就跑,累了就走,但我們不能停。」因為完賽是參加國際馬拉松的首要任務,絕不能輕言棄賽。
馬拉松磨練心智也磨練耐性,磨合中會慢慢找出相處之道,而美花都正面以對。像坤芳覺得累,感嘆還有17公里,美花說,「不,應該想,我只剩17公里,慢慢的跑,剩下10公里、9公里……5、4、3、2、1,抵達終點。」
神奇的是,坤芳備受情緒困擾下,竟然創下史上最好的成績,美花笑著解釋,「這只能說,他前半馬成績不錯,沒有影響整場比賽。」
坤芳失明後,人生瞬間變成彩色,這與他遇見美花有關。她常陪他跑步,與他分享沿途風景,開闊他的視野,「我雖然無法看到美花,但不論生活或跑步,一直被她正向、樂觀的性格吸引;在她身邊,所有的事情看起來都是好事,我的心情比較急躁,美花給我一股安定感,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美花不但是坤芳的專屬經紀人、秘書、情人、陪跑員還是諮商心理師,原本坤芳以為挑戰世界馬拉松大滿貫是遙不可及的「夢」想,現在有神隊友相助,築夢踏實,目前只剩明年的東京馬和波士頓馬了。
情侶檔挑戰國際馬拉松,還有哪些所見所聞?下一期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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