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明盲共餐
文/吳銘豪
中午十二點半,我們五個人準時在捷運站集合。兩位是明眼的朋友,兩位是全盲的同伴,而我,是一名弱視者,眼前的世界模糊不清,像隔著霧氣看燈光,勉強分辨輪廓,但細節早已消失。
我們要一起去吃午餐,是一間離捷運站不遠的小餐館。平常我自己出門還算能應付,但今天有兩位全盲朋友同行,還要穿越幾個十字路口、人行道,對我們這組視力不佳的小隊伍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一路上,明眼的朋友分別引導兩位全盲者,帶領他們閃避機車、行人與道路障礙。我則走在最後,靠著僅有的視力勉強辨認物體及方向,偶爾也出聲提醒前方的狀況。我既像個被照顧的人,也像個照顧者,在這之間不停切換角色。
走進餐館時,門口的風鈴叮噹響起。餐廳不大,座位密集,氣味交錯。店員看到我們,指向角落的位置。明眼朋友帶領我們在桌間穿越,有些客人停下了動作,我能感覺到他們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坐定後,店員遞上菜單。我們三位視障者自然沒辦法閱讀,但明眼朋友早已準備好。她一邊唸出菜名,一邊加上味道和質感的描述:「這道是糖醋排骨,酸甜開胃。這是客家小炒,口感比較乾硬。還有一道滑蛋蝦仁,很滑嫩,適合配飯。」
聽著她這個描述,不只是幫助我們點菜,更像是食物翻譯,把「菜色」轉換成我們能理解的感官語言。全盲的朋友也開心參與討論,有人說想吃辣,有人問有沒有炸物,我則詢問有沒有海鮮。
吃飯時,我們邊聊邊吃,全盲的朋友時不時問:「這是什麼菜?」「這口感是肉嗎?」明眼朋友耐心地回答。我們也聊到彼此出門的經驗,笑說彼此誰最會「聽聲辨方向」、誰最容易迷路,整頓飯在笑聲中過得特別快。
用餐過程中,我偶爾會觀察周圍的反應。鄰桌有位阿姨偷看了我們幾次,但沒有多說什麼。我並不在意,因為我知道,我們並不是要引人注意,而是活出自己的樣子。
飯後,我們準備離開。全盲的朋友說:「下次換我們帶你們到我們熟悉的餐廳。」
大家笑著走出大門,陽光剛好灑在肩膀上,城市依舊喧鬧,卻不再令人焦躁。那一天,我們不是誰幫誰,而是五個人,用不同的方式看見彼此,走進同一張餐桌,分享同一頓飯,也分享了彼此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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