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少不更事
洪崝芸
「爸爸,星期六我們一起去玩好不好啊?」我興高采烈的說。興奮的等待爸爸的回應,只見他面有難色的說:「我要去資源中心耶!」
「每次都是資源中心,說要帶我們去哪都沒有!」我沒等爸爸回聲便氣沖沖的回了房,重重關上了房門,情緒化的悶在被窩中哭泣著、暗罵著。隱約間聽見外頭傳來母親的聲音:「現在的小孩不知道是在想什麼,一點都不懂得去想父母親的立場,自私的鬧脾氣、耍個性,悲哀啊!」「哼!你們也沒有想我們啊,每次期待那麼久的事情又再重重的潑了我們一盆冷水,你們才自私勒!」我心中暗自抱怨著。
「媽,今天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啊?」
「不行啦,我們待會要去看他們打棒球,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我不要!每次都是盲人盲人的,要去你們去就好了!」
「你說這什麼話呢!你怎麼那麼不懂事?」媽沒說完話便轉身回房了。而我卻還不知道這樣一番話對爸、對媽是多大的打擊。任性的回了房間,關起房門。直到他們重重關上了門我才又回到了客廳。
一次又一次的假日計劃,一次又一次的延期取消,我恨透了父親那樣的不重視家庭,我自私的向自己暗許著:「我以後絕對不要和你們一樣踏上那樣的路,絕對不要,而且一定不會!」之後我甚至排斥所有一切關於盲人的事物,他們的書籍、活動……等。當父親跟我說著他們的活動計劃時,我總冷冷的說:「那不關我的事,不要跟我說,煩死了!」當他們談論著盲人間的趣事時,我總會刻意的掩住雙耳。
就這樣,幾個月間,沒有盲人話題時的我——正常、開朗。但一旦提及了他們我便會歇斯底里的狂妄任性。
直到有一天和母親閒話家常之中得知,阿姨告訴她關於我對父親態度的輕率需要改進時,有如晴天霹靂一般的,這樣一句簡短的話卻像是一把斧頭重重劃過我的身軀一樣,我不敢相信自己敬愛的阿姨對我竟是這般的感覺。(雖然母親是說:「三阿姨說你有的時候對爸爸態度不悅,做小孩的不應該這樣跟爸爸說話!」)只是一種建議一種納言。但也因為母親向我說了這樣的話,我也才重新省視了過去那幾個月間,我對父母親熱愛的那份盲人工作的不尊重與漠視,天哪!簡直幼稚到了極點,我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這樣的劣質。彷彿被潑了冷水讓我從那陰暗潮濕的夢中醒了過來,寫了好多天的懺悔書告訴老師我的無知和任性,也告訴她我的懺悔。父親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寫了一封信告訴他我的無知和後悔,然後將它交給了母親,除了祈求原諒外我再也不敢奢望些什麼。
那一次之後,我試著主動去詢問關於盲人的相關活動,試著和父親一起去討論盲人世界中的種種,於是我真的走出了那排斥的心理。
當初母親在說出阿姨的那番話之前,她特別強調她並不想要告訴我這些,但是她不希望一向聽話懂事的女兒,不知覺對父親態度的不悅,任性的以為理所當然,所以一定要告訴我。至於我要不要改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從聽到一直到寫下那一封懺悔的卡片當中,我所想的是:如果給了爸爸,媽媽肯定會給阿姨看我的卡片,也藉此能讓阿姨重新再給我一次機會。
如果當初母親沒有告訴我,如果當初阿姨沒有向媽媽說,我想數年後的我不會是現在這樣的我,而只會是一個幼稚無知,任性妄為的大小姐。除了感謝我不知道能夠再說些什麼。
過去那一些任性的答話現在想來就像一則則的笑話一樣,但也像一根根的針一樣刺著我的魂,母親也常懷疑的問:「對啊,當初我實在也想不透為什麼你會那樣子呢?」但我也總會驕傲的回答她說:「但是你不覺得自從那一次以後我就沒有再犯了呀!而且我也比以前懂事多了,對吧?」如果你問我為什麼,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就像受了詛咒一樣。
我不敢說我現在很好很棒,但是我有百分之百的確定比起那幾個月我真的好太多太多了!那就像是一場惡夢一樣,自己成了惡魔,不斷的傷害著旁人的心,也不斷的為自己和他人中間築了一道厚厚的牆,對朋友們充滿了防備,彷彿他們是野獸般隨時會對我展開攻擊。
或許當我在說這個故事時,大概認識現在我的人都無法相信吧,但我也未曾告訴過其他人我的這一段,畢竟這終究不是個快樂、光榮的回憶。母親常告誡我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那一段時間的種種,因為這對盲人會是一種傷害。但當面對有人問著我在這八九年來我遇到的挫折有什麼呢?除了惰性就沒有了嗎?直到我決定說出這八年中最大最大的挫折,但卻也是個最棒的轉捩點,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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