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光就從這裡開始
文/林聰吉
悶熱暑氣中逃離了島國,來到只有攝氏二十度的北海道,走出機場,迎面而來的清新沁涼,令人精神為之一振,原來越過重洋,就只為了深吸一口氣。不料幾日後,北韓發射的飛彈就劃破了北海道的天空,隨之而來的又是金正恩與川普嚷嚷不休的相互叫陣。世界如此美好,卻也從不缺政治狂人,他們總會在人們感受到幸福滋味時,猛然躍現,但那又何妨!?沒有預知的黑暗,我們又怎會珍惜現有的光明。
那晚想起了一九九四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江健三郎,他是一位極富人道精神的小說家,也活躍於反戰、反核等社會運動。一九六四年大江走訪許多二次大戰廣島原爆的受害者,寫下了《廣島札記》,記錄了戰爭與核子武器的可怕,透過受害者的經歷,提醒世人不要再重蹈覆轍。一九六七年發表《萬延元年的足球隊》,這是以虛構的小說情節,敘述他自己參與反美日安保條約運動的感觸。兩年後,大江在《沖繩札記》揭露了二戰期間,日本軍隊為了彰顯民族的愛國心,曾逼迫七百餘名沖繩居民集體自殺的歷史。
大江是少數勇於譴責日本二戰侵略行為的知識份子,他也認為日本應反省對竹島與釣魚台主權的堅持。二○一二年,在一份由大江領銜的聲明中指出,日本是在殖民韓國期間,占領竹島,釣魚台則是在中日甲午戰爭後被納入日本領土;無論是韓國或是中國,日本都是趁對方最脆弱的情況下,強行霸佔別人的土地。
小說家慣於穿梭於想像的虛擬世界,而在現實生活,大江健三郎有位生來就智能受損的兒子大江光,當年兒子的誕生,曾給已經在文壇嶄露頭角的作家帶來不小的打擊。然而,藉由訪問廣島原爆的受害者,大江逐漸有了自己獨特的觀點。作家曾回憶:從兒子出生開始,他便思考如何在黑暗的世界尋找光亮;他認為大江光的問題便是人類的問題,並進一步往社會、政治方面思考。這也是他為何為兒子取名「光」的緣由。
曾有人讚嘆大江健三郎的小說不可思議,而他的實際人生也是不可思議,當時已年過七旬的作家答道,「是啊,唯有實際生活才真的是不可思議。」
日常生活中,大江光在就寢後,十二點多還會起床上廁所。由於他不能用毛毯把自己包裹得很好,大江健三郎每晚就在鄰近兒子寢室的餐廳桌上工作,直到兒子上完廁所再度回到床上,才前去床邊照看,用毛毯將兒子包裹起來。作家曾這樣看自己,「四十多年來,每天夜晚每天夜晚,我把用毛毯包裹兒子做為一天裡最後的工作。那種時刻,我往往會閃過一個念頭——這就是我的『永遠』嗎?二十來歲那時,這是無法想像的人生,我竟會成為四十餘年來每天如此的人。然而,經過四十年之後再來看這個問題,我便覺察到,每天夜晚,在那個短暫的兩分鐘或三分鐘裡,在深夜中,與光稍微說上幾句話,會給我增添怎樣的精力呀!」
仰望天空,想著廣島的原爆、大江健三郎,還有他那後來成為知名作曲家的兒子。此時,北海道的涼風從四周襲來,夜幕漸漸低垂了,小樽運河旁的油燈也一一亮起,也許——光就從這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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