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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當文字磨粉入藥時
文/田宜君
「嗨！妳最近睡眠好嗎？」李醫師面帶笑容詢問我。每當我走進診療室坐定後，這一句話很自然變成我們對話的開場白，不僅是詢問近況，也是一種問候。面對這個問句，我通常只是無聲輕笑，也很少搖頭，偶爾才會說「不好」或「不好太好」。
當親友得知我開始自願吃中藥調養身體時，難免忍不住好奇多問一句「妳怎麼還敢吃中藥啊？」由於早產的關係，小時候我的身體狀況很差，實在可以視為「體弱多病」的模範樣本，有很長一段時間每天浸泡藥浴、三餐飯後按時吃中藥調養體質，導致如今只要聞到中藥的氣味，便會感覺噁心反胃，甚至想吐卻只能乾嘔。
起初就醫是因乾咳失聲影響工作，治癒咳嗽後，又難忍長年失眠易醒的痛苦，於是就按照醫囑配方一天三包中藥下肚。剛開始吃一包中藥粉要喝完大約1000c.c.的白開水，吃藥的過程還可能對藥味反感嘔吐滿地，通常不免要再多拿一包藥粉補足劑量，後來醫師建議不妨將藥粉加水飲用，才省去吃完藥順便擦地板的麻煩。
每當撕開一包中藥時，磨粉裝袋的藥味也會隨著撕裂的封口飄散開來，這種在暗香中散發出的微酸氣味，經由溫開水混沖、攪拌均勻後，會轉變成另一種讓人想要捏住鼻子別開臉的味道，惹人生厭卻又不得不面對只好選擇暫時停止呼吸，不斷自我催眠「這是一杯沒有味道的無糖咖啡」，然後鼓勵自己努力再多喝一口藥，喝完它或許可以換來今晚一夜好眠。
有時候我會覺得這些被磨碎成粒的藥粉，其實是散裝堆疊封袋的文字，將藥粉拆封倒出裝杯，依序加入半熱、半溫的開水，用湯匙調和藥粉與白開水的過程，也是在攪拌溫煮文字的方式。人們常說良藥苦口，或許也並非真的藥苦難吃，其實只是藥味難聞而抗拒吞飲而已。兒時吃藥的經驗固然不是那麼美好，成年之後這個藥罐子調養出來的身體難免時有小病小痛，除此之外倒也是盡如人意。在苦樂摻半日常生活中，若將飄動的思緒細細磨碾研琢調製成粉狀的文字，每次的配方又會融合成另一帖謎樣比例的藥方，煮字為藥含飲入腹，即便苦澀難嚥，微酸中依然自飄暗香。
一天二十四小時裡，我特別喜歡能夠悠閒讀書和寧神睡覺的時刻，任由閱覽的文字在發熱的燈光下燉煮成藥帖，藉由餘溫催化神秘的藥力隨順夜風飄散引導讀者舒心好眠，睡前可以從文字的藥香中發現安心入夢的途徑，這樣的人自然得以擁有一種尋常的浪漫和幸福。我願意相信徐國能在《煮字為藥》書中留下的這段文字，「既然人們無法生而擁有一雙翅膀，何妨將張開的書頁當成翱行天地的滑翔翼，帶著我們的心靈飛到世界的遠方。」當文字磨粉入藥時，魔法因此開始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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