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愛與希望的透光出口
文/鍾宛貞(本文獲2021年世界自殺防治徵文比賽,「第一線專業人員組」特優獎)
我接到緊急通報,個案情緒失控,意圖吞藥自殺,個案的好友報警送醫。身為個管的我準備待命。
個案的生父母不詳,個案三歲前都在孤兒院,四歲才被領養。養父母起初對個案很好,但在個案七歲那年,養父母生下弟弟,個案感覺逐漸被冷落。十歲時,個案在養父母的安排下改與祖母同住。個案跟祖母的感情融洽,但祖母卻在個案19歲時罹癌往生。個案難以適應重回家庭的新生活,加上祖母驟逝的打擊,個案經醫師確診罹患憂鬱症。
我回想初見個案時,個案因在宿舍割腕後到保健室敷藥,而被校護帶至輔導室。我依稀記得個案在我面前,大剌剌地把纏繞著繃帶的手腕擱置在桌上,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個案對於我的場構,毫不遮掩地透露著不耐煩。直至我說:「妳看我眼睛大大的,其實看不太到,因為我視障。」我成功引起個案的好奇,個案問:「妳真的看不到?」個案在我眼前不斷揮舞她沒受傷的左手,試圖證實真偽。我說:「我還能看到光影,妳一直揮動手。」個案放下原本擺在桌上的右手腕,身體微向前傾,認真地問:「天生的?那妳在這幹嘛?」我真誠地自我揭露:「20多歲生病才視障,妳是不是覺得我這輩子應該完蛋了,為何還坐在這裡跟妳聊呢?」她尷尬地點頭,我抓住這個機會,把問題焦點轉回個案身上,我問:「妳是不是有不想再活下去的想法?」個案很訝異地再度點頭。我繼續說:「其實,妳不是真的想死,妳只是想重生,對不對?」個案張大眼,泛紅的眼眶滴下淚水。
多年前,我因罹患腦瘤而導致視神經發生不可逆的萎縮,我沮喪、憂鬱,感覺前途渺茫,變成無生活自理能力的廢人。當我想要自殺而死意甚堅時,在我腦海閃過的是我所感受到的愛與希望。我意識到不只該為自己活,更要為愛我的人好好活。那時,我生命中出現的一句話打動了我:「妳的人生是否可能轉換成輔導助人的跑道?」
開案後,我協助個案每週固定一次心理諮商,鼓勵個案穩定服藥,引導個案找尋生命的愛與希望。
這一次的吞藥自殺,表象看來彷彿烏雲密佈,實則潛藏撥雲見日的契機,我在個案心田播下的種子,竟悄悄發出嫩芽。個案在醫院打電話給我,頓悟地說:「我聽妳的話,用訊息跟養父母表達感受,為何總要發生一些事,才能看懂愛妳的人其實都在身邊?我困在自己的固著裡太久,是該透氣的時候了。養父母跟我談很多,我回去再跟妳說。」掛上電話,我微笑了,我會耐心等候,準備好細細聆聽個案娓娓敘說屬於她生命的愛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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