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停頓一「夏」
文/游高晏
暑假於我,即使有安排活動,也是斷斷續續、時有時無。自就學之時起,在溽暑裡,我就如快要壞了的燈泡,時亮時不亮,明滅不定地黯淡;想龜縮蟄伏避暑,又耐不得飢餓與熱鬧,不由己的亂了節奏、抓不到重心;總覺得一切都是暫時的,卻又不知終點,就像疫情指揮中心宣布的警戒時程。
太多事情該做想做,結果多半只是蜻蜓點水,像講過(寫下)的話一樣船過水無痕,自己也不敢憶起。每年的長假期不都這樣,在開始時誓師出發,結束時蒙被懊惱,只好原諒自己——暑假嘛,就讓它停頓一夏!
所幸有身不由己被家人推出門走走之時;也有早就預訂好或臨時要參與的課程或共讀,讓這種停頓不至於無限期展延。待我牛步喘息於豔陽下,脹紅了臉,呼吸著潮熱膨脹的空氣,有時是海灘上的鹹沫撲面,或者山林中的負離子探鼻,亦不免戒慎恐懼穿梭人群裡。
朋友邀約,讓我僥倖偽裝聽懂的架式,潛伏了一回哲學思考課程,似是而非的發表了一些理解或不解的回饋;七月初延到八月中才舉辦的文學營,是烏雲堆疊下暫透的天光,在疫情起伏的縫隙中得以順利舉辦;還有認真向學的同班同學,拉我進入《左傳》讀書會,當作前期預習,以待銜接開學後的正式修課。
當驚喜看了一部好劇、一本好書,若未當下趁感動如潮,畫下在沙灘上的印象,時間就捲起千堆雪,蓋上來、席捲去。遙望,只剩我曾看過它的輕嘆,也許哪一天它會隨某位伊人回溯?
書看多看雜了,想法就從這條路轉到那條路,從高速公路到好漢坡的小徑,都有不同的視野和風景。路多了,才不致偏執,不僅為某人某派的信徒,雖有自己的喜好偏愛,卻能觀感、理解不同世代、不同地域和思想境地。
以前以為翻譯小說多了譯者的鴻溝,無以確實反映作者的精粹,如今才知那不過是自己眼界狹隘的推搪。即使一位語言天才,解讀第二第三種文字都是一種解構與再出發,更何況,無論是母語或翻譯的作品,在讀者翻開扉頁之時,就是「作者已死」。我非但不能怨棄譯者的功力,反倒要感恩他或她,承擔異文字文學作品紐帶的勇氣。於是,因不同老師推薦,開始跟著大江健三郎《靜靜的生活》,感受其《個人的體驗》;在維吉尼亞·吳爾芙筆下,傾聽《戴洛維夫人》的心靈獨白;甚至請出久臥書櫥的赫拉巴爾,享受這一夏《過於喧囂的孤獨》。
除了翻譯作品,過往耽溺於古典文學和台灣本土散文大家之作的我,在後現代大陸文學之中,不再囿限於余秋雨有歷史文韻散文和顧城、北島的朦朧詩,亦有莫言和格非,引我窺探大陸近幾十年劇變在人性與思潮上的震盪。無所謂對錯,不論政治色彩,經過他們筆下恢弘架構卻細緻隱喻的描寫,感受在偌大土地上,眾生經歷的古典與現代的衝擊,政統思想與經濟現實狂潮下的掙扎和敏感;也不由得感嘆自己如井底之蛙平靜生活的限礙和貪生螻蟻般不思進取之憊懶。
這樣渾渾噩噩的停頓中,時而身體的感知,時而思想的激迴,也算不愧對耗了一夏的冷氣,苦了北極熊將容身更小的生存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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