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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生命之歌
文/張國瑞
我知道自己會唱歌是從高二開始。音樂老師堅持不借課給要聯考的科目才有音樂課可上。在期末考老師給大家出難題，要大家上台獨唱，因為只能選老師教過的歌，我覺得〈 追尋〉這首歌還算好聽，我就決定選這首。
第一次上台清唱，那份緊張就甭提了。所幸起音起得剛好，順順的唱不至於破音。唱完老師說唱得不錯，給我打了高分，我才知道自己能唱。
盲生輔導老師建議我考國樂系，因為我一進板中就參加國樂社，老師認為音樂專長將來謀生較容易，父親幫我規劃的去啟明學校當老師一事，早已滿額，等他們退休還要二三十年，所以老師建議我另尋出路。
那年代做不出高中數學點字課本，視障生考大學乾脆就不考。那年頭完全以考大學為教學目標，所以數學課我就堂而皇之的去練鋼琴。雖然考國樂系，但鋼琴是任何音樂科系必考，住校的音樂老師得知我要練鋼琴，很樂意的就答應，且時常指導我。
她主修聲樂，時不時也教我一點唱歌怎麼發聲，因為我是主修中國笛，對腹式呼吸有概念，老師覺得我不太笨，就越來越疼我。可惜我大一時，老師全家移民澳洲就失聯了。
齊豫是我最崇拜的偶像。我國中是民歌的全盛時期，家中只有收錄音機，但從鄰居的高檔電唱機播出來的橄欖樹，讓我驚為天「歌」。我從此就常常守著收音機，一旦要播我愛的歌，就趕快按下錄音鍵，還經常為了按得不夠快而懊惱。
大學一進啟明社，社辦就有一把吉他，從來就問不出吉他是誰的，太好了！所有會彈的學長都畢業了，這把吉他算是我專用的了，雖然我不會彈，但有學長不會彈也還能教我，大概是曾經學過，還能看指法就教我怎麼按和弦，我就這樣反覆練習就會了只有兩個和弦的歌曲〈梅花〉。
大一下學期我決定參加吉他社，想下功夫學吉他。無奈我這組的學長只教女生，從來沒理過我，當時我只是生氣，沒想到他可能不知道怎麼教盲生，我怎麼沒想到請啟明社幫我溝通，就因為年輕氣盛，失去正式學吉他的機會，只好東學一點西學一點，還花大錢去民歌西餐廳偷錄回來研究。
大二時，我決定參加全校最大的民歌比賽「金韶獎」。參加比賽我第一個想到的，當然是選齊豫的〈歡顏〉。練習時，我的吉他伴奏頻頻嘆氣，不意外的，初賽時就被淘汰。原來啟明社的學長姐從不嫌我唱得難聽，完全是因為寵愛我，出去唱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三我忙著談戀愛。「金韶獎」三個字從未掠過我腦際。大四我失戀了，我從不懂為何有由愛生恨這種事。愛就純粹是愛，只有分甜蜜的愛和心碎祝福的愛。
有天我獨自走在校園，聽到吉他社攤位吆喝大家參加金韶獎。我報名了，因為有失敗的經驗，這次我很低調，連伴奏都不敢找，就打算上台自彈自唱，我選了從黃鶯鶯英文專輯學來的〈The Power of Love〉。
到了比賽那天，我聽說有近二百人報名。從一大早得比到晚上，進決賽只取十二人。我想完蛋了，還好沒人知道我參賽，即使落敗也不丟臉。
意外的啟明社學妹跑來告訴我，我晉級決賽。我奇怪的說：「妳怎麼知道我參賽？」她說：「海報街大大的全開海報找到你的名字，你還想瞞誰呀？」這下，低調不成了，就該認真準備決賽。
我再度選了齊豫的英文專輯Stories裡的一首〈Like a hero〉，反正我就任性的想唱偶像的歌，得不得獎不是我的第一考慮。
我從淡江轉公車，千里迢迢的上陽明山，找我國樂系的朋友當我的鋼琴伴奏。他是音樂大天才，只聽過一遍卡帶就能彈得跟卡帶一模一樣。我們只練習了兩三遍，我就很放心的準備台上見。
比賽當天來了可能接近兩千人。上台時我覺得腿在微微顫抖，從此以後無論我在什麼場合唱歌，只陷入在自己的世界裡，就不知道什麼是緊張了。
啟明社的學弟妹幾乎全體都到場幫我打氣加油。報名次時我有點壓力，如果沒得獎就辜負了學弟妹們。當第二名報出我的名字時，學弟妹們比我還興奮，在我大四時再度興盛的啟明社又更凝聚了，我的得獎算是錦上添花之舉。
得獎後擁有一點特權，例如去學校附近的民歌餐廳應徵，免試唱直接錄取，待遇是一小時三百元，外加一杯特調果汁潤喉，大約是一般工讀生的六或七倍，我一週兩班且每週都有代一班，那時的我連買個像樣的唱歌服都不會，對照現在的學弟妹們連當街頭藝人都穿得很講究，當時的我真是ㄙㄨㄥˊ。
民歌餐廳的生態是自己準備一小時要唱的曲目，還會有客人點唱，工讀生會報歌名給我，還會附帶一句——不一定要唱。當我唱了客人點的歌，會獲得點歌那桌的熱烈掌聲，還會有慶生的客人點〈生日快樂〉，唱了就掌聲更熱烈。
但餐廳的低消近百元，開在學校附近很辛苦。記得我最愛吃的豬腳飯那時才35元，看對剛時的學生來說消費有多高！只有開學和期中、末考後才能賣滿座，只撐了一年就經營不下去了。餐廳關門我也鬆了一口氣，不然我得天天擔心嗓子啞了和指甲斷了，唱歌這行還是不容易的。
有同行分析我的歌路，他說我的音色不夠漂亮，唱情感淡淡的民歌不夠出色，要唱憂傷的情歌才更顯感動人心。可是我喜歡主題廣泛的民歌曲風，蟲魚鳥獸、草木山川都能入歌，反正我就自己唱唱，有表演的場合再唱情歌。現在Youtube上超多民歌經選集，生病後每天睡前都能聽個過癮，現代科技還能找回老東西，還滿神奇的。
我曾和同事一同前往峇里島參加員工旅行，在一艘船上的餐廳吃飯。那餐廳有樂團表演，且開放客人上台演唱。我選了一首英文歌〈Waiting for you〉，這樂團也很厲害，哼個幾句，他們就知道是哪首歌。我從未跟樂團合作過，音樂真神奇，從未謀面的一群人竟能在音樂中互相交流。我唱得好時，樂團就伴奏得更起勁，好像在表達讚賞，且唱歌者能跟樂團互相輝映，難怪齊豫唱李泰詳的歌那麼感人。
據齊豫說，她錄李泰詳的歌，都是跟交響樂團一起錄音，誰彈錯唱錯就捐十元作為宵夜基金，現場錄音果真不同凡響。
雖然我現在不能發出聲音，但我還是愛在心裡歌唱。前幾年我還學了李健的〈傳奇〉。我好幾次開了Youtube的循環播放，直到熟記了旋律、節奏和歌詞才罷手。我在心裡唱這了幾句：
想你時你在天邊
想你時你在眼前
想你時你在腦海
想你時你在心田
覺得這歌詞好優美，歌曲這東西真奇妙，唱的時候使人感動，唱完之後覺得快樂，就讓我唱吧！直到生命止息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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