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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巧虎汪汪大作戰
文/黃靖騰
七月二日，將近中午，我提早解決了午餐。來到淡水租屋附近的公車站牌前，iPad顯示957公車剩下兩分鐘。此時豔陽高照，我勤奮地抹著額頭上不時冒出的汗水，「好熱啊。」
突然，迎面走來一位年輕小哥，和我打了個照面。他停在一旁似乎也在等公車。我微笑開口：「你好，我是位視聽障者，可以幫我攔即將到站的957公車嗎？」
「好啊，我也是要搭這一班。」他說著，我的iPad也同步將話語轉為文字。上了公車，他帶我到座位處，自己則站在一旁。見我在地圖查詢「頂溪捷運站」的路線，隨即好奇開口：「你要去頂溪嗎？」
「對啊，今天去參加漆彈比賽的活動，你呢？」見對方主動開話，我很順口地接道。原來，這位小哥也住在淡水，正要去找女友約會。聊著聊著，我們便加了LINE。他很好奇視障一族的狀況以及需要什麼協助，我則痛快分享所知的資訊。
半個多小時的車程轉眼即逝，在士林捷運站兩人同時下車，一起轉搭往象山的捷運。臨別之際，年輕小哥留下一句：「很高興認識你，漆彈玩得開心呀，下次可以約。」
「我也是，約會愉快喔，之後有機會可以帶女友一起來參加活動。」我笑著揮手。江湖中，總是會在不經意之間多了個朋友。我喜歡接觸人群，也許正是因為可以連結更開朗的自己，在善意的循環中獲得充實能量。
美好的開頭，雖然跟活動本身無關，卻消除了心中本有的一絲緊張。這天要參與從未接觸的漆彈體驗，跟一群或熟識、或耳聞的視障朋友一起玩。期待之餘，卻也不免要面對一些現實因素，無法接收語言，一直是我和大家很大的不同之處。「如果這次不是很好的參與經驗，之後會不會害怕走入團體呢？」許多重聽者，在團體中多半沒有參與感，融入不了以語言為主的交流。我以往的經驗，有在一旁發呆不知所云的，卻也有樂在其中回味無窮的。
想著想著，窗外天空突然陰沉下來，竟是午後雷陣雨出場了，不會要讓我們演一場雨中作戰吧？
到了頂溪站，和志工秀秀及組員俊宏、柏鴻會合後，一起搭計程車到永和運動中心。兩點左右，二十六名視障者、六名明眼志工已盡數到齊，整個會場好不熱鬧。視障圈不算大，大家幾乎知道彼此的存在，只不過熟悉程度各不相同。此次活動分兩隊競賽，一隊十三人，我分在巧虎隊裡，但與這些隊員們比較不熟悉，只有琮祐平常會互動；倒是另一方汪汪隊陣營中，跟禹豪、佳娣、家敏有過較深入的交談，他們也知曉和我打指背語的神奇對話方式，甚至常協助我翻譯周遭的語言內容。不過，我沒有提出想跳槽換隊，雖然這樣會更有安全感、容易有話聊，但也可能習慣地賴在熟悉的人身邊，形成自己的小圈圈，反而就少了和整個團體、新朋友交流的空間。
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我立刻混入汪汪隊陣營打個招呼，「豪哥啊，等一下打起來，請你們槍下留人喔，別忘了我們是好朋友啊。」只見禹豪嘿嘿一笑：「沒問題，我們是好朋友，這次終於有機會了，就讓我用水槍好好『報答』你吧。」話中的「報答」，恐怕是「爆打」才對。我也不甘示弱，「好呀，希望到時有機會戰場相逢，再來好好領教『高招』喔！」
沒過多久，教練進場介紹漆彈比賽的進行方式，大夥回到各自陣營開始認真聽講。當初報名活動時，我跟主揪人陳喝主動提及自己與眾不同的狀況，多了聽障，問他如何「應付」我這種麻煩人物？沒想到陳喝很有耐心，詳細講解比賽進行方式和規則，還跟我約了時間討論，設計出符合我一起參與其中的玩法，並交代志工如何協助我全程行動、瞄準射擊的暗號。
教練在前面講解漆彈玩法、護具的功能和配戴方式，我詢問旁邊的俊宏：「前面在說什麼？」他立刻意識到這類聽障的需求，主動翻譯起來。
俊宏算是我多年的臉友，雖然平時互動不多，卻不顯陌生。俊宏很貼心，不斷以指背語或iPad語音輸入轉譯現場的語言，讓我少了需要不停確認「大家在說什麼」、又怕會打擾到旁人的窘境。
了解完「比賽須知」，穿戴上護目鏡和兩隊不同顏色的護頸後，大夥摩拳擦掌地來到室外空曠草皮上一站。天氣仍然陰晴不定，教練才剛帶大家摸完漆彈槍，指導標準的持槍姿勢及拉開保險、準備射擊的步驟。還沒打出一槍，雨水竟忽然轉大，將大夥逼回了室內。
第一輪是打靶賽，一人可射十發，一隊十三人最高一百三十分。我們分批上場，一批五人，由教練和志工協助瞄準後，開始發射。原本有為視障朋友準備鈴鐺，以聽音辨位方式知道靶心位置，但實際操作不怎麼奏效，鈴鐺音量小，也無法持續響動。
將巨大的漆彈抵於右胸前，槍口朝前伸得筆直，迫不及待地「砰」了一聲，太高，沒中靶心。一旁的維哥示意我槍口稍微朝下移，「砰」，再朝下一點，「砰」，很好，差不多保持這個姿勢發完剩下的幾彈，我中了四次靶，不及格呀。
重要的是把漆彈打出去的那個感覺，扣動板機瞬間，大家都是一樣的痛快；至於中了幾次靶，則是志工事後統計的數字。雖然我們都不在意輸贏，但當得知巧虎隊八十比六十贏得第一輪，場中仍是爆出一陣歡呼。看來巧虎這邊真是藏龍臥虎，聽說汪汪隊後來改名叫武松隊，立志效法當年打虎的好漢，可惜這次龍潭虎穴比傳說中的難對付。
第二輪，水槍對戰，巧虎隊、武松隊分佈兩端。每人一手持小盾牌、一手拿著小巧的水槍。別看槍小，裡頭卻裝了七百顆觸感如小珍珠的水彈。近處打在肌膚上，如同被繃緊的橡皮筋一彈，火辣辣地還是有點痛。這個水槍還有連發功能，每秒三四發，二十六人對戰起來，水彈橫飛，每秒都有上百發打出，在籃球場大小的場地奏起「嘟嘟嘟嘟」連綿不斷的交響曲。雖然場中有二十六個小帳篷般的掩體可遮擋，但接近中場線，即使躲在掩體後還是會不時被打中。
維哥帶著我來到接近中場線的地方，見有人到近處撒野，我便老實不客氣連扣板機，槍身籠罩對方周身大穴，打得不亦樂乎。雖然自己也被打到抱頭鼠竄，卻愈戰愈勇。
第三輪是淘汰賽，巧虎隊、武松隊交換陣地，規則和第二輪一樣，但被打到要退場。我的目標馬上鎖定禹豪，請維哥帶我到他附近，找了個掩體躲在後面，從暗處不時朝前放著冷槍。雖然我也被打中幾次，但偷偷說，沒有主動退場，繼續死戰不屈，誓要發射完所有水彈為止。只是巧虎隊的陣亡者裡，應該要再算上我一個。
水槍彈打在身上不留痕跡，到了最後，卻也不知是被誰打到的，誰打到誰更多，這場決鬥難以判定勝負。只記得當時瘋狂掃射、掃射著，也被另一方瘋狂掃射的暢快淋漓。
第三輪比賽完，看看時間竟已過了五點。因為雨水時不時來打岔，為我們送上消暑涼水，沒澆熄熱情，倒是讓活動拖延了些時間，後面還有小遊戲沒能及時玩到。但整體而言，依然算是盡興，當大家提槍上陣、鬥志激昂之時，應該都非常有參與感吧。
玩累了，還要一起吃頓好料。卸下裝備，大夥來到永安市場捷運站附近的泰北小館大快朵頤，度過言談甚歡的一晚。飯局中，我問陳喝辦理這次活動有什麼心得？「今年啊，就是莫名覺得想辦些一般協會比較沒有的高爾夫、漆彈、參加巡迴輔導班的射箭，體驗不同東西。也沒去找什麼贊助單位，放出活動資訊，把一群有興趣的人湊在一起，就成團了。」這次找的漆彈教練呢？「教練都是針對活動刻意去聯絡的，從離自己家近的場所開始搜尋。」洽談過程中，遇到對障礙者的特殊眼光，有沒有提到如「運動平權」之類的？「在商言商，我們人多勢眾，費用高，這才是重點，做生意的還是要掙錢好，哈哈。」這類自發成團，讓大家自己付費的活動會比較好辦理嗎？「可能會吧，不用考慮社會局、教育局補助的限制，有沒有納入贊助項目等，但是偶爾還是會遇到需要自己貼一些。」
我若有所思，陳喝那麼用心，他的出發點也不為了什麼冠冕堂皇的理念，很簡單，圖個大家開心，自己也開心。
最後，還是感謝的話，感謝我們陳喝用心安排這次行程、感謝當天六位志工全程協助、感謝其中給我最多語言翻譯的俊宏⋯⋯還有，一起參與、一起歡樂掃射我和你的每個團員！
我想，這次經驗，讓我可以更自信地走入團體，創造更多與人們連結起來的美麗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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