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面對、理解、接受——遲緩或自閉都擋不了的愛
文/喝歌
這一期的故事稍微有點沉重,但卻是我與我們家小妞一個很重要的人生轉捩點,就來跟大家分享吧!
回想起一年半前的這天,是我跟小妞去台大兒醫看兒童發展科的第一天,有心酸,有淚水,也有勇氣悄悄的從谷底翻轉,一路走來說實在的真不簡單,每個腳步都需充滿著勇氣,就聽我娓娓道來吧!
那天,從診間開門出來。我敲著手杖,朋友推著嬰兒車,邊拍著我的肩,似乎想透過這個動作,給我些力量。勉強擠了個笑容,三人走向了診間的一旁,邊回想著剛剛診間內醫師講的一字一句,不斷在我腦裡閃著悶雷。
是呀,「自閉症!」就是這三個字,像響雷般在我耳邊炸了開來。
診間內,我聽著眼前醫師篤定的語聲,彷彿不知他究竟說了些什麼,恍神在「自閉症」這幾個字的餘韻裡。
「陳先生。」醫師叫了我一聲。
「是,醫師,不好意思。」
「給爸爸。」這時,旁邊小妞跑了過來,塞了個東西在我手裡,感覺像個積木。
我摸了摸她的頭,她開心地跑開了。
抬起頭,我茫然地問著醫師:「怎麼會呢,她這麼小,兩歲前也沒什麼異常,正常吃,正常睡,會玩玩具,怎麼會是自閉症,有沒有可能……」
醫生打斷道:「她都兩歲多了,只會講簡單的單詞,又不願跟人交流,這就是自閉症。」
「爸爸。」
「怎麼啦!」
一邊跟醫師對話,一邊回頭接著她遞過來的另一塊積木。
「給爸爸,給爸爸!」她說完,開心地跑開。
「醫生,這真的不是遲緩而已嗎?」抬起眼,我用充滿黑白灰的雙眸望著醫師,看不見的我,已許久沒這樣凝視著別人了。
「不是,她明顯就是自閉症。」
一陣無語。
沉默中,對峙了一會兒。
房間內,寂靜的窒息,只有女孩翻著玩具的響聲,連一旁朋友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過了一會兒,我不甘心地道:「可是邱醫生,她可以自己吃飯,自己穿鞋,自己……」我邊說,女兒邊在一旁跑來跑去,將玩具不斷塞進我的手裡,說道:「給爸爸,給爸爸。」
我邊壓抑著情緒,邊回頭微笑,心中卻感到一陣無力,心想,孩子呀,妳是故意表現出異常給醫生阿伯看嗎?
這時,醫師不耐煩了,瞅著我冷冷地道:「爸爸,不是我說,一般小孩子,會這樣反覆塞玩具在你手上嗎?」
我搖頭道:「我只有這個孩子,其他人我不知道。」
醫師斬釘截鐵地說:「這就是反覆的行為,自閉症的特徵,語言遲緩、缺乏社交能力、有反覆固著的行為,我跟你說,她就是自閉症。」
他越講越大聲,震得我耳骨嗡嗡作響,果然醫者父母心,彷彿怕我聽不見似的。
我想了一會兒,好長的一會兒,椎心刺骨的一會兒,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醫師一愣,沒想到我忽然這麼知情識趣。
我想,畢竟家屬與醫師的關係,是合作,不是對抗,所以我做了這個選擇——接受。
醫師看我這樣,還是補了一句,「或許,也或許只是發展遲緩些吧,你們加油!」
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走出了診間大門,等著下次看診的預約單,彷彿握著它可以掌握著一絲的希望。
希望的票券,失望的門,我招呼著朋友走了出去。
對了,還有繳費單,畢竟不管是自閉還是遲緩,都無需吃藥,我也不用去幫誰領藥,收拾收拾,等著下樓繳費就好。
繳了費,我們走出了這間醫院的大門,想要招台車回家了。
回頭一望,這是全國最大的龍頭醫院,我是不該有任何質疑的。
這時,我走到推車前,蹲下了身,伸手摸了摸小妞的臉。
小妞本就弱視,戴了個厚厚的荷包蛋眼鏡,現在跟我說她有輕微的自閉症。我看不到,老婆視力也不好,這為什麼要發生在我家呢?老天爺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突然,我一陣失控,像炸了毛的貓,向前抱著她,情緒像座潰堤的堤防,再也不用顧忌醫師的言語,他人的目光,開始發揮著一個父親的脆弱與無助。
醫院門外,緊擁著孩子的我,將整張臉埋進自己的臂彎,只能反覆說著妞妞妞妞,剩下的只有流不停的淚水與不甘。
然而,小妞完全沒有理會我,更像沒有感受到似的,吃著手,活在自己的世界,我看不見她的臉,她聽不見我的聲音,這是世上最遠的距離。
抬起臉,搖著頭,再遠的距離還是得追,畢竟我是她爸!
所以,我哭停了,跟朋友說沒事,真的,就招了台小黃朝著家的方向馳去。
車速很快,往家的門牌號碼疾馳而去,彷彿司機也知道這時家是心被淹沒前,唯一的出口。
一個月後的一天,中午快十一點,我第一次要帶妞妞去附近的復健診所看診,來排語言與職能的課程。
老婆不想去,還沒吃藥,應該說當天還沒有吃憂鬱的藥,因為打擊太大了。
所以呢,家裡一大一小正在吵架,為了一雙鞋,畢竟出門,就算小孩,也得穿鞋穿襪。
老婆吼道:「妳會穿,為什麼不自己穿?」
小妞不會講,只是一個勁的鬧。
好煩,真的很煩,都快爆炸了。
我受不了了,扣上前背式的背巾,衝過去,一把抱起剛穿好鞋子的妞妞,邊大聲吼道:「別吵了,叫的車都快跑了,bye,看診完再回來吃飯。」
可能我的語速太快了,嚇到老婆話都來不及講,我就背著小的跑了出去。
一甩門,抱著小妞,急速地往樓下跑去,我嘴裡念道:「跟自閉的小孩也能吵架,是有病嗎?」
是呀,煩惱到憂鬱了,怎麼會沒病呢?
但我不想去聽,也不想去管,氣呼呼地,跑向了巷口,要找叫的車。
到了路邊,似乎有一台車,我拉開車門,想詢問是不是我叫的計程車。
這時,忽然聽到很小聲咚的一聲,還以為錯覺時,小妞小小聲說了一句,「鞋鞋掉了。」
我往下一摸,還真的掉了一腳鞋子。
我微一錯愕,會表達了,小妞會表達了耶,我無法形容這種感受,酷寒的天氣,只有我倆的巷弄,在被我半拉開的門外,緊緊擁著我的孩子,心底有著一個微小卻存在的暖意。
「先生,你叫車的嗎?」車內一人喊道。
「對對,不好意思,可以幫我撿隻鞋嗎?小朋友鞋子掉了。」
「喔,好,沒問題,等我一下。」
不一會兒,他繞了過來,在車旁的地上,幫我找到了那隻鞋。接過了鞋,道了聲謝,我舉高了鞋,妞妞將腳伸了過來,試圖自己穿進去。
鑽進車裡,我將滿天的寒意隔絕在了車外,朝向復健科而去,似乎它會是一道希望的入口。
兩個月過了,在大大小小的早療課中,小妞似乎有所進步,也似乎沒什麼改變,進步的是跟之前比,沒變的是跟別人比,重點在你是跟誰比。
反正有差就是件好事。
三個月過去,某天上完早療回來,我坐在餐桌前滑著手機。
這時褲管忽然一緊,一隻小手拉著我的褲角。
我放下手機,彎下身,柔聲地說:「怎麼啦!」
「走!」
「走去哪裡?」
「上去!」
用力拉著手,小妞帶我一蹦一跳地跑到一張椅子旁。
「跨上去。」邊說邊開心地踩上了一張小椅子。
我彎腰摸了摸,一張方椅,靠在一個長長的厚紙箱旁,接著還有一個更長的紙箱,最後一個小凳子。原來,這是媽咪為了訓練她肌肉,而特別製作的小橋。
「兩個,別忘了睡前最後的功課喔!」媽咪喊道。
只見她站在椅子上,既害怕又興奮,怎樣都不敢自己跨出去。
接著,甜甜地喊道:「請幫忙,要幫忙!」
「好啦!」
牽著她,在這些箱子、椅子上高高低低地走著,她充滿著笑,我眼裡充滿著愛。最後一階,奮力一跳,說了聲「完成了!」
「好棒!」
小小的行為,簡單的動作,卻暖了父母的心。
你知道嗎?世上沒有真的過不去的路,生命也會自己找到出口。
只在你怎麼面對,出口就在你我的心中,那股最暖的力量,拉開了我們家早療之路,一條辛苦卻不會讓我們輕易回頭的路,小妞,我們加油。
故事說完啦,希望線上的朋友,也都能在你們人生道路上,就算遇到挫折,也都能不斷替自己創造勇氣,日子要過,路還是要走的,大家都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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