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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願一生有「跟班」同行
文/廖翠玲
當年不知我爸的腦袋是怎麼想的，竟然拿根竹條兒強迫大妹上幼稚園；而她非得在不足二歲就上學的原因則是為了「照顧」我這個四歲的盲眼姊姊。
哎！上個廁所都還得老師抱著去幫忙穿脫褲子的兩歲小娃兒愛上了學校。爸爸放心了——盲眼姊姊有人照顧；我可煩心了——從此不論去哪兒，都得帶上這個麻煩的小跟班。
幼稚園旁有家雜貨店，是我每天必要光顧的地方。當年我最愛買的零食是生力麵（就是現在的王子麵）和泡泡糖。小跟班上學前，我獨自享用好吃的零食；多了個小跟班，什麼都得分她一半（聰明的姊姊當然我從沒真的分她一半）。當時好笨啊，多了一張嘴，應該跟爺爺多要一份零用錢才是。
絕不誇張，我幼稚園時最常挨罵的事端是小跟班「又」把泡泡糖吞下肚了。每次給她泡泡糖一定出現以下的對話：
「吃一下下就要吐掉喔，泡泡糖吞下去會死翹翹。」
「知啦。」
「你泡泡糖吐掉沒？」
「我剛吞下去了。」
我又要挨罵了……無奈呀！
你一定會說：「知道她會吞下去，不給不就得了？」
呵，我也想啊；可是小跟班超愛哭，她一哭，我的同學們就催我快給她糖，不然他們也不要我一起玩。只能怨我媽怎生了個白X妹妹！
六歲那年夏天，我因為一次意外雙腳足踝以下嚴重燙傷，成了暫時性的多障孩子。足足半年，除非有家人抱我出門，我只能躺在床上，還要隨時留意不能讓腳踝以下的皮膚接觸到床鋪。小孩子無法體會大人的不忍和辛酸，心理還滿高興的呢。因為可以躺在床上隨意指使旁人幫我做任何事情，最棒的是每個來探望我的鄰居、親戚都要塞些錢給我，都是紙鈔喔，我的不倒翁撲滿都塞滿了。
我常要阿嬤幫忙買「胖胖果」（就是現在的乖乖），裡面有十二生肖卡可蒐集。當時我脾氣壞又小氣，總聽得阿嬤拿著我的胖胖果在前面跑，跟班妹妹在後面哭著要吃。阿嬤邊跑還要邊說，「不能給你吃，你姊會罵人的。」阿嬤一路跑進房間，把胖胖果給了我。我邊聽著一旁的妹妹嗚嗚的哭，一邊撕開包裝吃我的胖胖果。經過多年的鍛鍊，我可不怕她哭了。不過我也從沒吃完一整包胖胖果，一定「大方的」留些給「愛哭又愛跟路」的妹妹。
童年時，雜貨店賣一種六塊連在一起、頂部和底部是硬皮的超厚塊土司。星期日下午，我一定去買條這種麵包作為我未來一星期的早餐。吃早餐時，妹妹總要央求我剝一小塊麵包給她；記憶中在麵包這件事上我從沒對她慷慨過。
有個週日，不知何故，由爺爺和妹妹去幫我買麵包，回來後，爺爺說麵包漲價，一條只有五塊了。那星期的早餐，妹妹突然變乖了，不再要我分她麵包吃。接下去幾個星期日，妹妹總好心地說要和爺爺去幫我買麵包。
一段日子後的某個星期日下午，我自己去買麵包。雜貨店的阿嬸給了我土司麵包又另給我一個奶油麵包，說是送我的。我拿著五塊連在一起的土司和阿嬸送的奶油麵包很興奮地跑回家告訴爺爺奶奶這件好康。呵，你猜怎地？爺爺笑著告訴我：「麵包一直都沒漲價，我每次都『掰』下第一塊帶硬皮的麵包，再掰下第二塊，再把第一塊放回去，你摸到頭尾都有硬皮就不會懷疑我動手腳啦。我要你妹妹拿到那塊麵包總要掰成六塊，每天早餐時和你一起吃，這樣她就不會每天跟你要麵包了。」
童年走了，這些趣事成了日後茶餘飯後的笑料。我們都長大了。
小跟班有了自己的孩子、家庭和事業，只能偶爾「跟」著我了。正確說，是我跟著她。跟班總走在我前半步，讓我勾著她的手前行。跟班不再愛哭、不再向我要東西吃，卻名符其實地達成我爸當年要她跟著我的目的——照顧盲眼姊姊。
跟班陪我上街購物、外出旅遊；假日到我家來「檢查」環境；生病時一到假日就來醫院替換媽媽，讓她回家休息。跟班小我兩歲，如果沒有意外，她將是這世上我認識最久、陪我最長時間的人。
眼光精準的老爸，謝謝你為我找了一位盡責、認真且「忠實」的跟班，我願一生都有她陪伴同行，有了這個跟班，我「啥米都免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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