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小小音樂家
文/楊昀芝
兒子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常聽各式各樣的音樂。到了懷孕後期,他經常咚、咚、咚地,有節奏地在我腹中打著拍子。挺著大肚子,我平躺下來,靜聽著他在我身體裡演奏的打擊樂,一邊想著:這個我還未曾謀面的小生命,究竟是什麼模樣呢?
幾個月後,他在我劇烈的陣痛間,滑溜地自我體內鑽出,並以驚天動地的音量,哇哇哇地唱出他人生的第一首歌。我躺在產臺上,靜聽著這支我從未聽過的歌,想像著他身上還沾著我體內羊水的模樣。護士抱他去洗浴,再抱給我。我抱著他,他安靜下來,伏在我胸前,靜靜地入睡了。他均勻的呼吸和急促的小小心跳聲,應和著我的心跳,融合為讓我幸福微笑的旋律。
再大一點,他去上奧福音樂課,在教室裡叮叮咚咚地敲打木琴、鐘琴等各式樂器。第一次登臺演出,老師派給他打鼓的重要任務。站在臺上,他專注敲打著節奏,拍子穩定而自信。我恍然驚覺,這不就是他在我腹中時踢著我肚皮的節奏嗎?原來,他當時就已註定成為小小音樂家。聽著他的鼓聲,我感覺自己又如當年般平躺著,傾聽他為我演奏的音樂。
然而,他再次上臺演出時,我卻看不見了。
站在臺前,我豎起耳朵,奮力想聽見他的鼓聲,卻只有轟然一片。我頹然而立,仰頭望天。他如此重要的時刻,我卻不能親眼看見。縱使我已站在臺前,我卻被隔絕在欣喜參與的群眾之外,與所有人都那麼遙遠。兒子也要離我遠去了嗎?站在臺上,我看不見,也摸不到他,他會不會就這樣從我身邊消失?
夜裡,我做了夢,夢裡一片寂靜。醒來時,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後來,我帶他去國家音樂廳,讓他欣賞一場正式的、真正的音樂會。踩著柔軟的地毯,坐在舒適的座位上,他興奮莫名。當樂團開始演奏,他屏氣靜聽;當聽眾大呼安可,他也熱烈鼓掌;音樂會結束,他還捨不得離去,說他好想住在音樂廳裡。我微笑了,告訴他,如果他這麼喜歡,我們可以常來。於是,我開始陪著他,聆聽一場又一場的音樂會。
上小學後,他開始學鋼琴,經常在假日的清晨,用琴聲將我們喚醒。在家裡,我們也常一起聽CD,想像自己身在音樂廳裡。
一次,他把音樂播放器關掉,說:「現在來聽我的音樂吧!」然後打開琴蓋,叮叮咚咚地彈奏起鋼琴。站在那裡,我微笑了,是了,這位當年我腹中的小小音樂家,正為我演奏著人生最美妙的音樂。
下次,他再正式登臺演出,我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個音符。因為,只有他能為我彈奏出最幸福的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