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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中國盲人律師金希，為殘疾人士爭權力
文/陳芸英
圖/陳芸英、金希提供
編者案：6月12日晚上7點，法律扶助基金會舉辦一場逍遙「法」外的講座──「盲人考上了律師，然後呢？」主持人是前無障礙科技發展協會秘書長楊聖弘，出席的兩位盲人律師分別是兩岸第一人──李秉宏（台灣第一位視障律師，法律扶助基金會行政律師）與金希（中國第一位視障律師，東吳大學法學院博士生）。本刊上一期已經介紹李秉宏律師，這一期介紹金希律師。
這一天，屋外下著滂沱大雨。這雨從早到晚沒停歇，所以一開場，主持人楊聖弘就向台下幾乎滿坐的聽眾致意，感謝大家風雨相挺，雖然他們三位「目中無人」。
楊聖弘簡單的介紹自己所瞭解的他們。兩人有多方相似之處，例如都有光覺，找工作的過程也都遭遇不少挫折；而1989年出生的金希比1979年出生的李秉宏整整小十歲。金希出生在浙江溫州，父母對他的教育態度相對開放。童年的他活潑好動，可在一次遊戲中，媽媽發現這孩子對彩色氣球反應遲緩，連忙帶孩子去醫院檢查，這才發現是視網膜色素病變，且隨著年齡的增長，視力還會繼續下降，這消息對金家猶如晴天霹靂。
不過金希天賦異秉，從小在一般學校就讀（就台灣用語是「走讀生」），且是班上的佼佼者（套句中國的網路流行語是「學霸」）；同學有問題都請教他，金希不但不因眼盲而自卑，反而從學習建立自信。
金希的求學過程依賴同學或志工報讀，他沒學過點字，考試多半靠「聽」，老師念他「回」，直到盲用電腦出現才改變閱讀方式。
2007年，金希以優異的成績考取寧波大學法學院，就學期間考取二級心理諮商師證書，課餘兼做志工，大學畢業並保送該校研究所，2010通過司法考試。
不過，金希的第一志願並不是律師，他想當老師。但面試時，學校對視障者擔任教師一職充滿疑慮，問道：「如果你在講台授課，台下學生滑手機，你能發現嗎？」他們的觀念是，老師管不好學生玩手機就管不好紀律，那麼就無法勝任教職。
由於金希求學過程極少接觸視障生，這時他停下求職腳步，到北京一家NGO組織瞭解視障概況，實習期間學習獨立生活的方式和工作技能，同時發現很多身障者的權益在社會受到侵害，於是決定獻身於法律界。
至於視障者適不適合當律師，金希認為應該以個人的興趣和能力看問題，而不該把人分類為視障或非視障；對於視障可能遭遇到的阻礙，例如閱卷，他認為各行各業都一樣，都有解決和變通之道。
「航空公司拒載殘疾人士」，讓金希一戰成名
年輕的律師金希職場生涯很短，卻因「航空公司拒載殘疾人士」一案，聲名大噪。
這案子發生在2015年底。某個殘障團體在外地舉行一個活動，回程時，兩名坐輪椅的旅客被吉祥航空以「無成人陪伴，無自理能力」為由拒載。
2015年3月1日中國大陸剛通過殘疾人士航空運輸管理辦法，大幅保障殘疾人的權利，沒想到該家航空公司並未遵守。由於中國對身障法律條文瞭解的律師不多，所以這兩名殘疾人士便找到當時在浙江一家律師事務所擔任助理的金希，狀告航空公司侵犯旅客平等出行權。
吉祥航空公司位於上海，所以在上海開庭。
開庭第一天，法官乍看視障的律師金希很疑惑，「你看不得，但聽得到嗎？」金希說可以，法官似乎仍有疑慮，主動請旁聽席上的實習生協助他。然而一旦進入訴訟程序，法官聽到金希對案件侃侃而談，就完全忽略他是視障者了。
金希向上海法院起訴吉祥航空公司，要求賠償當事人經濟及精神損失，並公開賠禮道歉，同時要求該公司修改承載規定。吉祥航空公司答辯時表示，因為機場沒有協助輪椅登降設備，乃客觀條件不允許；金希反擊，根據民航局規定，機場都得配備升降機，當場把機場列為共同被告。
由於航空公司願意賠償但不願公開道歉，雙方因此沒有談攏。
第二次開庭時，機場派員到庭應訴，他們答，機場有升降機，案發當天也處於閒置狀態，但沒有接到航空公司的申請；此外也控訴旅客並沒有提前申請，到機時間太晚，金希答，「雖然時間晚，但你們沒有盡力協調也不對。」雙方仍談不攏，最後走上判決一途。
一審法官問金希方，要走「違約責任」還是「侵犯人格權」。金希研判，如果前者不會有公開道歉及精神損害賠償，這麼一來就社會意義大打折扣；所以決定用後者。但一審法官認為航空公司只是違約，所以判金希方敗訴。
金希不服，提起上訴，二審法官問他們願不願意接受調解，也積極斡旋。航空公司表示，如果只是當庭賠禮道歉可接受，所以雙方接受調解。但有趣的是，當天法院通知媒體報導，所以雖然航空公司沒有公開道歉，但透過媒體報導也等於公開道歉了，而金希的當事人也拿到賠償金。這兩名當事人的訴訟案不僅維護他們自身合法權益，更關乎中國近8500萬殘障人搭乘飛機平等出行的權利。此一對社會有影響力的個案件因此錄選當年上海市的十大案件，後來在戶港澳模擬法庭也當賽事辯論的藍本案例。
攻讀法學博士，選擇台灣
2018年8月29日，金希來台，在東吳大學攻讀法律博士。
為什麼選在台灣讀博士班？他說，大陸很多法治以台灣為師，刑法、民法借鏡台灣制度，最重要的是，台灣人對視障者非常友善無障礙設施完備，行動方便，語言文化接近，「讀博士班之前我來過台灣兩次，來到台灣後發現友善程度超出預期。」
他信手拈來分別舉了校內和校外的例子：例如學校有資源教室，制度化的為視障生提供協助，從聯絡任課教師和教材、報讀，他原本以為書轉成電子檔即可，沒想到連「校對」都做好了，連正文和註釋都做分離，閱讀起來非常方便，很貼心的舉動。
校外則有很多視障專業機構，不區分你是哪裡人，提供定向行動訓練、生活重建、電腦課、手機課……還包括視障旅遊活動，生活非常豐富。
另外一般路人的協助每天都遇得到，他舉某日到附近一家餃子店用餐，餐後店員主動帶他去捷運站，其實距離不短，走了十幾分鐘。
金希個性開放，來台結交不少朋友。他也喜歡接受挑戰，參加不少視障團體活動，例如展翼的協力車隊、滑獨木舟、溯溪、走繩、打盲棒、視障路跑……另有參觀活動，只要事先預約都有專人講解引導，例如故宮、林語堂故居、國家人權博物館、總統府……「台灣讓我感覺視障者也有權利體驗不同的活動，哪怕有些活動可能危險，志工都盡力克服。」
值得一提的是，剛適應台灣這環境，但為了擴展視野，也已申請紐約州一所大學獎學金，八月即將赴美。對他來說，想繼續從事心儀的律師工作，就是接受更多的不確定性和接受更多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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