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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幸福敲門的聲音

文/涂碧純

我十九歲那年,醫生宣布我得了憂鬱症。十九歲,那花樣般的年華,本該絢爛奔放,我卻從此沉入陰鬱的海裡,越來越深、越來越暗。

生病多年,我一直在自殘、自殺及活下來之間掙扎度過。在我的學生時期,還能勉強在憂鬱的縫隙中拼盡全力於課業上--那是當時我唯一的目標。

一直以來,我把讀書當成我唯一也最崇高的目標,並期許自己走上學術研究的路,但這條路在我讀研究所時斷了。因為憂鬱的糾纏,我精疲力盡,再也沒有多餘的心力讀書、寫論文,我只能帶著遺憾離開學校。之後,我茫然了!不讀書,我還能做什麼?我要靠什麼養活自己?我要如何證明自己的價值?我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我的世界、我的價值觀在一夕之間崩垮了,裂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碎片,散落一地,我像個無助的孩子跪坐在地上,捧起碎片,哭了起來。

我一直在深藍的海底沈浮著,一日,我再也受不了這個難堪的世界,吞了大量的安眠藥。由於我長期亂吃安眠藥,我的身體產生了抗藥性。所以即使我服下了足以讓人睡上好幾天的藥量,我也只睡了幾個小時就醒來。醒來後,我陷入一種恍惚、虛幻的狀態,我感到極度的焦慮和莫名的恐懼,我打開電腦,在網路上不斷的重複敲著同一段話:「不要拿走我的藥,我現在很清醒,叫他們不要拿走我的藥,我沒有瘋,我很正常,但是他們會拿走我的藥,不要讓他們拿走我的藥……」我的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移動,反反覆覆的敲著同樣的話,我說不出來「他們」是誰,但我當時真的感覺到我可能會失去對自己藥物的控制權--那是我僅存的一點點可以自己掌控的事物。網路上來來去去的人那麼多,對於我幾近瘋狂的留言卻無人回應--沒有人在乎我、沒有人在意我到底怎麼了,我陷入無邊的孤寂、絕望中。

痛苦如同海嘯般襲來,我被淹沒其中,怎麼掙扎也沒有用,我振作不起來,自殺多次也沒死成,於是我放棄了,放棄努力、放棄自殺、放棄自己。我不再有活著的目標,不再有未來的希望,徒具軀殼,卻已無心,像個活死人一樣的過日子。生活的責任、人生的夢想,一切的一切,我已不在乎。我選擇了一條最輕鬆也最懦弱的路--逃避,我把自己放逐在無明的時空中,隨他韶光飛逝、隨他事態多變,我只是鎮日躺床、上網、看電視;白天,我不想清醒的看見自己的窘迫,拉上窗簾,昏睡一整天,直到傍晚才起床;晚上,我上網玩線上遊戲,只有在打怪時,我才能撿到一點點的成就感;夜闌人靜時,最是寂寞,我躲在無人的客廳看影片、有電視相陪,我可以暫時忘卻孤單、暫時交出喜怒哀樂的控制權。我如同喪屍般在家裡無所事事的晃蕩著,爸爸媽媽也許有嗅到一點不對勁的味道,但他們對我怪異的生活方式束手無策。

我在黑暗中爬行,沒有方向、沒有出口,只是爬著,日復一日的爬著。說了要放棄自己,過著糜爛的生活,可是揪在心口的苦痛卻不放過我,當我睡醒時、當電腦關機時、當電視關掉時,痛苦如同一條毒蛇驀地竄出,往我的心注入毒液,令我疼痛不已,那一秒如同一輩子。我感到害怕,這樣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呢?

我無法接受自己的生命破碎至此,為什麼只有我要承受這樣的痛苦,我恨自己,想毀了自己,我對著上天憤怒的大吼著:「來啊!用雷劈了我啊!」、「用天火把我燒成灰啊!」、「我已經一無所有,你還要拿走我什麼?」我經常如此挑釁上天,但上天沒有任何回應,任憑我像個傻子一樣對著天空自言自語,白雲悠悠的飄過、日月正常的起落交替,沒有雷,沒有天火,只有我孤伶伶的不知所措,我要如何立足於天地間呢?

如此不知年月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若是存在,為什麼我什麼也握不住?若是不存在,那椎心的痛又是怎麼回事?我想要放棄人生、毀掉自己,再也不想努力了,什麼積極進取、成功留名都與我無關,我心裡是這麼想著的,我的生活也是這般浪費生命的過著,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直到生命的終點。

昏睡……電玩……電視……昏睡……電玩……電視……昏睡……電玩……電視……昏睡……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多,生活是無止盡的惡性循環,生命像是一條打了死結的線,怎麼也解不開,正當我以為我把自己捆得動彈不得時,看似拆不開的死結卻鬆動了一點點,我以為已經死透了的心竟微弱的跳動起來。我被這微小的改變嚇到了,我不是已經決定要放棄自己了嗎?我不是每天過著荒唐無意義的生活嗎?難道這都無法讓我的心死絕嗎?可是我的心,醒了。這和我原先想的不一樣,於是我刻意忽略它。

但,隨後,我聽見心跳的聲音,我發覺我的耳朵也醒了,接著是眼、口、鼻、我所有的感官和器官,一個接著一個甦醒了。我再也無法裝作不知道,我的心吶喊著:「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我的身體向我抗議:「讓我做些事吧!」這些聲音震撼了我,為什麼我無法放棄自己?我想了想,終於知道我能重新「活」過來全是因為愛,我在一個充滿愛的環境下長大,即使我放棄了自己,父母卻沒有放棄我,他們看著我荒唐度日,卻從不責備我,他們相信我終有一天能幡然悔悟,重新找回自我--他們等到了。

我終於鼓起勇氣面對痛苦、正視我生命的課題,但眼前的路並非就此一帆風順,我得先收拾已成斷垣殘壁的生命,這不是件簡單的事,甚至困難到讓我想繼續逃避,我很清楚,面對問題遠比逃避需要更多、更大的勇氣。雖然我覺醒了,但我仍在地獄中,要重見天日,必須要我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抬頭仰望遙不可及的出口,再低頭看看自己陷入的那片泥濘,我怎麼會讓自己墮落至此呢?

我陷在地獄的泥沼中,奮力拔出一隻腳,另一隻腳就陷得更深。我想改掉日夜顛倒的作息,白天硬撐著不睡,腦袋昏昏沉沉的,只能玩線上遊戲避免自己睡著。作息還沒調整過來,玩遊戲的時間卻大增。我在泥沼中,越陷越深,環顧四周的黑暗,我感到茫然。有一天,我又因為沮喪,吃了大量的安眠藥,迷迷糊糊醒來時,我看到媽媽坐在床邊拭淚,等我精神真正清醒時,才想到媽媽不知偷偷為我掉了多少眼淚,想到這裡,再回想媽媽擦眼淚的身影,我紅了眼眶,但同時也更增強了我想改變的決心與勇氣。保羅•科爾賀在《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說:「當你真心渴望追求某種事物的話,整個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你完成。」這個宇宙並沒有給我什麼實質的幫助,但當我釋出求救訊息、與改變的意圖時,家人、同學、朋友都給予支持與鼓勵,所有人都伸出手想拉我一把,我伸長了手,勉強搆到了大家的手,我一點一點、一步一步的離開了泥沼。但我的壞習慣、我的負面情緒實在太重,眾人再也拉不動我了,我很清楚,眼前的峭壁,我得靠自己慢慢爬上去。我知道我不孤單,有許多人在亮光處盼著我、等著我,整個宇宙給了我勇氣往上爬。

這回我鼓足了更大的力量要斬斷惡性循環的連結,早上一杯咖啡、停掉白天抗焦慮的藥、請家人偶爾帶我出去走走……所有我想得到的方法都試試。記不得這樣過去了多少天或是幾個月,不知不覺中我的作息慢慢恢復正常。我開始準備考試,先是考教師甄試,可是考了幾年都落榜。我轉換跑道,準備高普考,準備的過程並不順利,有太多我不擅長的科目,我專心上課,把書多讀幾遍,但不懂的還是不懂,背不起來的依然背不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一直認為當老師、考公務人員是我僅能走的兩條路,教師甄試考不上、高普考的科目我讀不懂,我開始思考我是否適合當老師、我是否真的想當公務人員。就在此時,我確診罹癌,已是第三期,面對死亡的威脅,我已無暇顧及職涯問題,我不再準備考試,只是接受治療、每天算著化療何時結束、還有幾天要開刀、電療還要做多久、標靶治療還有幾次。

一年後,這些療程都結束了,我從癌症的威脅中倖存下來,之前的職涯問題已不再困擾我,我不一定要當老師或公務人員,我可以作自己喜歡的事,以前我因為看不見未來而茫然、因為找不到自己而痛苦。但經過心靈、健康的磨難,在我鼓起勇氣衝破困境後,我的心澄澈得如暴風雨過後的海面,地獄不見了,泥沼、峭壁不復存在,我不用再仰望著亮著一點點光的出口,如果沒有什麼能困住我,那又何需出口呢?

電影「一代宗師」中曾說人生有三個階段:「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我歷經了自殺、大量吞藥、自我放逐、面對死亡各種艱辛的歷練,家人的愛、朋友的鼓勵,讓我有無畏的勇氣去衝破每個關卡,看見自己的本心、重新拼湊起自己的價值觀、找到生命的方向--我想幫助其他像我一樣痛苦的人。我一直以為自己一無所有,殊不知我擁有的是無形、無盡的寶藏,家人的愛、朋友的情,都蘊藏在我心中,我終於體會到了幸福的真諦,並浸沐其中。雖然憂鬱症仍纏著我,但我已找到和憂鬱共存的方法,並學會如何安身於天地間。我將仗持著這股勇氣、懷抱著幸福,朝著我的新目標前進。

備註:本單元已獲文薈獎主辦單位同意刊登,本文為2021年文學類大專社會組佳作,文章由文化部及國立彰化生活美學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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