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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閻錫山故居
文/林聰吉
閻錫山是何許人？現今台灣大概已沒多少人知曉。
二十世紀前半葉，中國歷經了民國肇建、軍閥割據、全面抗日、國共內戰，一個動盪的時代，必然也是群雄並起的時代，亂局代表了機會，而機會正是留給有膽識與行動力的弄潮兒。
辛亥革命的成功引發各地反清軍民的響應，年輕的軍官閻錫山在故鄉山西乘勢而起，領頭擊潰當地的清廷駐軍。從此他掌握山西的軍政大權，從民國建立到大陸淪陷，共計三十八年，閻錫山成了名符其實的山西王。
閻錫山身處風雲際會的大時代，曾經據地為王，擁兵數十萬，一九四九年國軍在中國大陸全面敗退，閻錫山時任行政院長，也正是他把當時隨時可能不保的國民政府播遷到台北。不過來台後，蔣中正復出政壇，閻錫山也順勢引退，從此隱居於陽明山，不問政事，直至一九六○年逝世。
時序過了七十餘年，我在山西旅行，與當地人攀談，仍有不少人還記得這位山西王在故鄉留下的許多政績。戰爭的硝煙已遠，既然往事早已成歷史，那過去在政壇或戰場上是敵是友，已經無關緊要了。無論是慨嘆或笑談，敦厚的尋常百姓大多只記得山西王對家鄉的種種建設，至於當年國共兩軍在太原爭奪戰的血腥肉搏，以及後來的橫屍遍野，卻未聽聞於多數人的言談之中了。
閻錫山掌權期間，足跡遍及山西各地，當然也免不了有不少專屬於他的住所。
閻錫山是山西五台人，其故居在閻錫山發跡後整建，根據文獻記載，共計耗費一百四十萬兩銀子，歷時十四年才完工。閻家大院有近三十座院落，八百餘間房屋；除了東西兩大花園之外，牌樓與宮殿式建築此起彼落，氣勢極為輝煌。
我沒有機會親睹閻家大院的宏偉，卻有緣走過另兩座閻錫山故居。
山西平遙是中國現有保存最完整的古城，全城由城牆圍繞，城內則是明、清兩朝的古宅建築。城中有昔日中國最大的票號日昇昌，負責運送白銀及其他貴重物品的鏢局，以及審問罪犯的平遙縣府衙門。穿梭在這些過去只能在古裝連續劇中看到的場景，才知道原來戲中所描述的故事確有其事。票號的掌櫃在拿到銀票後會兌換白銀給客戶；而負責押送白銀到中國各地的鏢師皆身懷武功絕技，鏢局內就有他們的練功場。縣衙門有分別審問民、刑事案件的公堂，堂後則是供縣太爺審案之餘，休閒與思索的後花園，衙門另一邊修建了拘留、輕重刑犯的大小牢房。
在平遙城內的古宅巷弄漫步，突然瞥見一個小巷的入口處掛著寫有閻錫山故居的招牌，我走進巷內，一位年輕人笑盈盈地迎面而來。原來閻錫山當年也在古城買了一座院落，公餘偶來小住，平日則交給他的姪子閻宜亭管理，眼前這位年輕人正是閻宜亭的孫子。閻宜亭晚年專注於研發當地特產山西老醋，而其孫繼承家業，現在的閻錫山故居已改名為子陶軒精品小院，專賣各類的山西醋，同時也經營民宿。主人領我入內參觀，也介紹了其中一個房間正是太爺爺閻錫山當年的起居室。後來我與熱情的主人在古雅的客廳閒聊，他談了不少山西醋的歷史與功效，望著窗外已結實累累的石榴樹，我的思緒卻一直想著閻錫山，感覺他的魂魄仍盤桓於這座古宅，曾經呼風喚雨的山西王，對舊地應該還有許多眷戀吧？！
回到台灣後，刻意去探訪閻錫山位於陽明山的故居，那是他由大陸來台的落腳處，也是生命最後十年的住所。房子由閻錫山親自設計建造，是仿造故鄉黃土高原特有的窯洞式建築。一走入洞內，首先是侍從室，然後是主人的會客室、書房、寢室等。總體面績不大，約莫是一般四房公寓的大小，遠比不上平遙故居，若與五台山的故居相較，那更是差之千里了。聽說閻錫山與幾位老部屬剛到陽明山上時，有三年的時間無水無電，隨後的生活多仰賴平日在附近空地種菜自給自足。晚年的閻錫山深居簡出，鮮少酬酢，只是埋首著書，闡釋儒家的中道思想以及對世界大同願景的想望。
有愛國詩人之稱的陸游，終其一生都懷抱光復故國江山的期盼，在臨終前題為「示兒」的詩中，仍殷切囑咐兒子，將來收復故土，必然要焚香以告，「死去原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同樣生於南宋，也懷抱收復故土使命的辛棄疾，在經歷理想與現實難以相符的深刻自省後，最終轉換心境，致力於農耕，將滿腔救國的熱血，澆灌給了田園中的莊稼。辛棄疾晚年寫道，「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燕兵夜娖銀胡，漢箭朝飛金僕姑。追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鬚。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
蕭索靜謐的陽明山故居，陳列著兩張閻錫山的老照片。早年的閻錫山蓄鬍，身著戎裝，目光炯炯，神態嚴肅剛猛；晚年卻戴著一副細邊眼鏡，滿頭白髮，笑容可掬，就像鄰家慈祥的老爺爺。曾經叱吒風雲，卻也繁華落盡，山西王最後究竟要心向陸游還是辛棄疾？或許暮年的閻錫山早已了然於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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