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鄒敬賢聽聲音看世界
文/陳芸英
圖/鄒敬賢、紀慧蓮提供
一般人刻板的印象是視障朋友行動不便,出遊比較困難,真是這樣嗎?全盲的鄒敬賢今年二月去泰國、三月赴廈門,返國後他激勵自己努力賺錢,以便規劃下一次的出國行;他豐富的國外旅遊經驗顛覆一般人想法。
五十七年次的鄒敬賢從小即弱視,後來因先天性青光眼開刀失敗導致全盲,所以對事物色彩仍有印象。台北啟明畢業的他從事過按摩、校對、電腦教學,目前是按摩師並在黑暗對話擔任助理培訓師。
即使視力不好,但他喜歡旅遊。
今年從二月到三月初,短短的一個月他就出國兩趟,二月是遇到過年假期,為了慰勞太太的辛勞,全家跟團到泰國;三月則跟一群同樣熱愛旅遊的視障者組團去廈門。
回顧過去的出國經驗,他說,第一次是為了度蜜月,那是民國八十三年的事,那一趟香港自由行其實是四人行——他由哥哥帶,太太由小姨子帶,與一般新人出雙入對、甜甜蜜蜜的蜜月旅行非常不同。
第二次是由視障同學所組的參訪團(2個弱視、3個全盲)去日本,由日本盲人協會招待,而他們來台北他也負責參與接待,彼此禮尚往來。
隨著孩子漸漸長大,他和另一個視障家庭結伴參加旅行團去了江南。兩家的共同點是夫妻全盲、孩子視力正常,那一次旅行他們學會教導自己的孩子如何在國外帶領父母出遊、如何引導、如何解說;小孩雖然因分擔一些責任而顯得辛苦,但由於出國充滿新鮮感,孩子們也樂意,所以才有今年過年的泰國行。
在泰國行之前,他還去過桂林和歐洲,桂林的自然景觀非常好,但視障朋友的感受卻相對降低;之後去德國、瑞士,他便改以觸摸和傾聽得到更多資訊,更進一步想到用「錄音」收錄各地的聲音,也記錄旅遊的點點滴滴——這是他旅遊的一大突破。
一般人出國不外乎拍照和看風景,但視障者以「聽」為主,「你們會拍照、我會錄音。」錄音分為資料收集和當地風情兩種。他舉例,通常一上車導遊便拿起麥克風講解當地的歷史、人文,這時他就開始錄音;又如到歐洲時時刻刻都聽得到鐘聲,經由導遊講解才知道原來那是他們生活的一環。多年後當他複習歐洲之旅,一聽到當時錄下的鐘聲,旅程的點點滴滴彷彿在腦海倒帶,記憶猶新。
「視障者出國旅行需要較長的規劃,前置作業很久,無法像明眼人,說走就走。」鄒敬賢以泰國行為例,那是在去年秋天旅展時由義工帶他進場參觀所順利買下的。
為什麼選泰國呢?他說,很多人認為去泰國是出國的「基本款」,「但我竟然連基本款都沒去,我覺得有必須補修這學分。」另外他從事按摩,很多客人都會告訴他去過泰國按摩,但他無法介入話題評論,這是另一個理由,所以這一趟五天四夜的泰國行他體驗了三次不同的按摩,「現在可以跟客人侃侃而談了。」
由於跟團旅行,不少團員對他們夫妻全盲的身份也很好奇,「但一兩天就習慣了,」倒是導遊會對他們特別照顧,所以他覺得挑選優質的旅行社很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最後一晚在曼谷,吃過晚餐逛完老街後,旅行團的行程是搭船回飯店。其中有人想去四面佛,鄒敬賢也要去,至於回程,一般團員都要搭乘計程車而他們選擇不一樣的交通工具,就是搭乘當地的捷運,所以他特地向領隊詢問轉乘站和目的地的站名;領隊詳細說了路線,但再三強調,「很難走,你應該不會走啦!」不過他喜歡接受挑戰,堅持獨立走一段。
剛開始有兩個對他「有興趣」的家庭團員跟著他們走,但在捷運站後不得要領,其他團員說:「我們還是去搭計程車好了。」鄒敬賢不死心,用英文跟櫃臺溝通,由服務員協助也是他解決問題的方法之一;這時他很幸運的遇到一位在地的台灣人,好心的協助他們搭捷運回到飯店;而事先搭計程車返回飯店的團員看到他平安回來都驚訝不已,直說不可思議。
鄒敬賢對那次「捷運探險之旅」至今津津樂道,視為泰國行的核心,他很高興自己有勇氣闖關,而且闖關成功。
從泰國回來不到一個月,他緊接著跟視障團體去廈門。這一團一共19人,包括12個視障朋友(全盲和弱視)和7個明眼人(志工和家屬)。
去廈門主要的目的是按摩,附帶主題是體驗「小三通」。
他們在松山機場集合,搭立榮航空到金門(國內線),再由金門機場搭計程車到碼頭,再從碼頭搭船到廈門的五通碼頭。前一段的機票,視障朋友和陪同的志工都半票(如果從松山機場直飛廈門,視障者和志工就沒有半票的優待了);後一段船票則是視障朋友半票,志工全票。從出發到廈門這一段路由志工協助,到了廈門再由當地的旅行社統籌規劃行程(出團前已透過台灣當地的旅行社與廈門接洽)。
他們到廈門發現還有兩個視障團體也到廈門旅遊,可見小三通很受視障朋友的喜愛。
他們參觀的地方大約就是廈門主要景點,包括鼓浪嶼、菽莊花園、鋼琴博物館、搭電瓶車、園博園、集美學村、龍舟池、鼇園、陳嘉庚故居、植物園、南普陀寺、環島路;行程很鬆,基本上由一個視障朋友搭配一個明眼志工。
同團的一位視障朋友說,他們曾悠閒逛街時到一家果汁店,他們點了「玉米香蕉」和「玉米木瓜」,都是熱飲,大家互相比較哪種口感比較好,四根吸管在兩杯飲料中移來移去,喝得哈哈大笑,因為味道真的太特別了。
按摩則安排在晚餐之後。
他們是買團體票,一次買20小時,每小時台幣250元,但素質良莠不齊,其中一個團員說,他的按摩師和隔壁的按摩師是老鄉,不斷用家鄉話聊天,聊天時手就停下來,有時打哈欠,還有按過的部位重複按,其他地方沒按,甚至偷懶只用拍打的單一手法……這種現象在台灣按摩院不太可能出現,所以一小時250元的消費算不算便宜就見仁見智了;不過也有人遇到技術好又專業的按摩師,這得看運氣了。
由於是自己組團,團員彼此大多認識,因此每個人的想法都會被尊重,尤其行程的調度,或者提早或稍晚出門,只要有人提出沒有異議,就可更動。
此外,他們為了感激志工的協助,旅費的計算方式是以所有費用的總額除以人數,所以享有半價或免費優惠的視障朋友會多出一點,志工少出一點,大家共同分擔。
為了方便志工統籌費用,他們一到廈門,每人繳交一千五百元當公費,這費用包含金門機場到碼頭來回計程車費、到廈門來回船票、參觀門票,最後退回兩百多元,這不含每人每天一百塊的小費;台灣到金門來回機票兩千多元(殘障優惠票價),加上在廈門繳給旅行社的食宿(住四星級飯店)和出遊費用每人近四千元,總共基本費用不到八千元。
訪談時,鄒敬賢特地放了幾段廈門行所收錄的聲音給筆者聽,其中一段在鼓浪嶼「鋼琴博物館」,那兒有一台十九世紀的鋼琴,任何人坐下來只要做個樣子鋼琴就自動播放,鄒敬賢全程錄下來,返國後團員紛紛跟他要這一段原舞曲的音樂。此外他也收錄飛機起降和捷運的聲音,這些聲音都足以讓他隨時回味。
對於想出遊但裹足不前的視障者,鄒敬賢建議出遊前要先設定自己的目標,想要的是休閒的生活?緊湊的行程?朋友的聯誼?還是採購的樂趣?確定之後再決定要去哪裡。此外,視障者出遊需要眼睛,「我們的眼睛也許是親人、朋友、義工、子女、弱視朋友,對於景物的描述不會因為視力好而說得比較清楚,相對的也不會因為弱視而打折,如果想要得到好的旅遊品質,事前的規劃要做得好(網路資料收集),不要太依賴別人。」像去泰國很多景物女兒無法敘述,可是他不忍苛責,「這時我就必須把耳朵拉長,聽得更遠,在其他團員的驚呼和感嘆聲中,想像當下的環境……」
出國旅行對他的意義是什麼?鄒敬賢說,出國是精神層面的放鬆,許多新鮮事物的集結,生理彈性疲乏產生時需要出國刺激,調整生活張力的活動,「出國那一小段時間有被安排好的生活、可以感受外地的風土民情、飽嚐美食,很愜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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