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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充電滿滿的跨年之旅
文、圖/黃靖騰
2021年底，首次和幾位好友規劃兩天一夜的小旅程，開啟跨年之旅的新體驗。去年底，我依然興致高漲，和平常喜歡到外闖蕩江湖的好搭擋朱禹豪，開始討論起這次的跨年行程。
只有兩個人當然不夠成團，問了幾位其他好友，發現大家的時間都不固定，還有不少大學生正忙於期末考無暇脫身⋯⋯正在煩惱這次行程要如何安排的緊要關頭，正好就收到朱浚溢大哥（他是讀台師大博班的視障陸生）的訊息：「我跨年會去參加一場有好吃、有好喝、有機會認識朋友的舞蹈派對！而且這個舞蹈很特別，叫做『接觸即興』。不太需要透過視覺和聽覺，很適合你或其他視障朋友，要不要來一起玩？」
「哇！還有這種舞蹈嗎！」與人們一起跳舞的經驗，對我來說已漸漸淡忘，似乎只停留在國小階段，這個活動一定能創造全新的體驗。好奇之下，我便去查詢「接觸即興」的相關資料——接觸即興的一個重要觀念就是，讓身體保持在一種完全放鬆開放的狀態，以接收同伴的肢體所散發的動力和方向、感受其精力的訊息，然後以自己的肢體、想要的方式跟他們互動；接觸即興至少兩人或可多人進行，舞伴肢體互相接觸，在即興的過程中不時產生重量的交換運行；有趣的是在舞蹈進行中，儘管即興者不使用言語，不相互對看，藉著身體的接觸卻有著最直接的溝通了解，所以彼此的身體能像對話般流暢地進行舞蹈。這些現象的產生都不是預先構思的，所以每一個即興者都要使自己的心智存活於分秒的當下，而不對下一刻的動作進行有任何的預設立場。這種身體與心智並行存在現實的原則是對接觸即興者最大的挑戰。
第一種感覺是有點「玄奧」，越看越發覺它的神奇之處。於是，我便馬上將這個活動劃入跨年行程的第一站，並在活動前幾天透過FB發文，和朋友們分享這場有趣的舞蹈派對，邀請有空檔和興趣的人一起參與——「有緣千里來相會！期待在今年最後的時刻裡，遇到也有興趣的好友，一起來同樂！喜歡吃吃喝喝的人，可以帶食物來分享；喜歡音樂的朋友，不妨把寶貝樂器帶到現場演奏一番喔！」
本來就計畫一起跨年的禹豪，對「接觸即興」也很有興趣，馬上加入進來；隨後，看到貼文的楊紫羚、住在活動現場附近的張素竹大姐也提出想跟隨我們一同去體驗⋯⋯一下子，這場不是專為視障者辦理的活動，竟突然來了五、六位視障參與者，主辦單位大概始料不及，但他們倒是欣然接受，照單全收，完全不見有何勉強。
12月31日，下午三點半，我和禹豪、紫羚三人約在台中火車站的大廳會合，各自手中都攬著大包小包的物事，緩緩向著四百公尺開外的目的地行去。
我在前頭一手拖著巨無霸行李、一手拿iPad查看地圖導航，兩位全盲者在後面緊緊跟著。他們的行囊也很豐富，禹豪帶了兩個睡袋、紫羚背著一把長長的樂器。三人費了一番功夫找到火車站出口，又在不穩定的地圖顯示（指南針方向失靈、導航路線變換不定）下，總算還是來到活動現場附近二十公尺之內。令人哭笑不得的狀況發生了，當禹豪詢問旁邊的路人：「我們要到雙十路一段1號4樓，可以從哪裡進去呢？」有兩位好心的路人說，還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那個地址，於是便帶著我們向前走了兩百公尺，可是卻沒找到可上樓的地方，我中途看著地圖，發現離目的地越來越遠，感覺不太對勁⋯⋯後來他才發現，原來是自己手機的地圖顯示錯誤，走了一段冤枉路，趕緊又帶我們回到起初相遇的地方，找到了電梯上樓。這段冤枉路倒也走得不算憋屈，跟兩位路人聊個不停，我詢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參加這天的活動，可惜他們晚上已有家庭聚餐。
到了活動所在的4樓，自有工作人員前來接待，他們感覺很專業細心，知道視障者的狀況與需求，首先便帶我們認識周遭環境。這是間頗為寬敞乾淨的教室，設施包含洗手間、水槽、飲水機、行李放置處、餐點擺放處、地毯休息區，以及可供眾人一塊舞蹈玩樂的空地。
接著我們見到了浚溢大哥，他可說是我認識的第一位大陸視障朋友，之前只在網路上透過訊息交流，這天首次在現實中見面，我和浚溢的溝通方式雖然無法用指背語、注音語，不過啟動了iPad的語音辨識，也就能順利溝通。幾人相見，互相交流近況、分享障礙狀況和各自的生活方式，聊得十分開懷。
我們剛到的時候，前來現場的人還不是很多，過了一會，陸陸續續又來了幾人，現場氣氛也漸漸熱鬧了起來。到了近六點，眾人開始用餐。早在活動文宣裡，便有說明這是場可以吃飽喝足的舞蹈派對，並列出了遊戲規則：「歡迎大家一人攜帶一道菜分享美食，有帶菜色或現場演奏樂器者可以免費參與，有報名但兩手空空者可自由贊助，沒有報名直接前來者酌收350元費用⋯⋯」
來到擺放餐點的矮桌前，食物非常多樣，工作人員口述和我們介紹：「這邊有肯德基的炸雞、薯條、蛋塔；還有滷味、火鍋料、臭豆腐、蛋糕、水果；飲料有可樂和紅茶；還有⋯⋯還有⋯⋯」有的是主辦單位精心準備的，有的是參與者帶來分享的，其中也包含我從苗栗買來的甘蔗雞和肚臍餅。
既然是跨年活動，準備要迎接2023的到來，活動會到凌晨十二點才結束，時間充裕得很。美食當前，非常可口誘人，我們卻也不急著一次把它掃蕩一空，何況後面還有舞蹈運動，也不宜吃太飽。
用餐的時候，舞蹈老師「小一」就坐在我旁邊，吃著碗裡的火鍋料，同時拿出iPad來和老師互動。沒想到老師非常熟悉語音輸入的操作，還會講出各種標點符號來，包含「：）」這種顏文字，原來他平常就會透過語音輸入來寫日記，才說得如此順口，跟我互動起來更加無障礙。我們聊得十分暢快，他提到，自己一開始與「接觸即興」的緣分，是從美國開始的，覺得這個舞蹈很特別，更能促進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連結；也談及由於母親是位社工，他也接觸過不同的族群，對於障礙者自己不會陌生，所以當看到我們幾位視障者出現時，就覺得特別親切。
又過了一會，人差不多都到齊了，素竹大姐和她的陪同曾予妏（一位列車長）也一同現身，全場聚集了二十來人。就在此時，樂音與歌聲悠悠響起。我們這幾位視障者對於音樂可都不陌生，而且各有不同的專精。我玩弄著主辦單位提供的小小「古老玩具琴」（不被大家承認是電子琴），隨興彈了幾首曲子的旋律——小幸運、老鼠愛大米、少年、遇見、鐵達尼號、紐約紐約等；一旁的禹豪則撥弄著吉他（主辦單位提供）進行自彈自唱，有擔任街頭藝人的他，歌聲乾淨清亮，刷出的吉他伴奏變化多端；至於就讀台藝大音樂系的紫羚，特地將自己的寶貝中國笛帶來，她吹奏得也是有聲有色、氣勢如虹。在旁邊的人，聽見自己熟悉的歌曲，時不時也跟著哼唱幾句。
一會吃著美味佳餚，一會演奏著樂器，當然也少不了這天的主題——接觸即興舞蹈。我蹦蹦跳跳地來到某塊空地，與一群人玩在一起。當時腦子什麼也不想，似乎回到從前小學生時代，與同學們追逐嬉戲打鬧的情景，那段少小無猜的時光、無憂無慮的日子，那段青澀懵懂的歲月，彷彿就在眼前。
原本覺得久未舞蹈，也沒體驗過接觸即興，與大家肢體互動時會比較害羞生澀，放不開來，卻不想這種舞蹈脫離視聽障的限制，反而讓我如魚得水，自然而然地融入進去。時而放鬆身心，配合別人的動作流向；時而加強力道，主導一下方向的變化；時而緩緩施展太極拳，一招一式盡得「以柔克剛」之真諦；時而腳踏凌波微步行於場中，與人稍作接觸便一沾即走。可以用固定的某個節奏來進行肢體脈動，也可以全無章法地亂打一氣；可以像個陀螺旋轉不停，也可以在地上四處打滾。
雖然外面氣溫低於15度，室內卻是溫暖如春，隨著舞蹈派對如火如荼地進行，不多時我已出了一些汗，於是脫下裡面的厚背心，繼續不知疲倦地玩耍著，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一般。大家都覺得我的體力異常充沛，我想，一來是自己在裡面算是非常年輕的，除了紫羚、予妏和兩三位小朋友，其他都是哥哥姐姐；二來，接觸即興舞蹈有時雖然要出力承載別人肢體的重量，有時卻也能在放鬆休息的狀態下，被牽引著繼續舞動，一動一靜，相輔相成，損耗的體力很快又能補回來。中場突然想吃點東西，離開舞蹈場地，拿著碗走到擺放食物的矮桌附近，立刻便有人協助我們盛裝想吃的食物。
吃著、喝著、舞動著、彈唱著，不覺之間，幾個小時就這樣一晃而逝，轉眼到了接近尾聲的時刻。再過幾分鐘就要由2022跨向2023了，正當大家興奮地準備倒數時，我和禹豪、紫羚卻先行離開了現場，搭上計程車從中區趕往東區，向著禹豪朋友提供的住宿場地而去。跨年，最後竟是跟司機大哥在車上倒數最後的那幾秒。
主辦單位雖然有提供住宿場地，不過沒熱水可洗漱，也需自備睡袋等寢具，感覺比較克難。剛好禹豪有詢問到台中一位阿姨願意收留我們一晚，她那邊有提供熱水、床墊、枕頭和被子。為了以防萬一，我和禹豪準備的睡袋和空氣睡墊，都沒派上用場。
第二天一早，阿姨還熱心地準備早餐給我們三位，2023的第一餐，吃到熱騰騰的蛋餅、燙青菜和杏仁茶。收拾好行李，三個吃貨繼續展開了獵食行程。
到台中跨年，當然要吃吃看傳說中的宮原眼科冰淇淋是什麼滋味。於是我們來到「第四信用合作社」，聽說這也是唯一不用大排長龍而且能內用的店家。店員親切熱情地協助我們點餐、安排座位。三人共點了兩份錫蘭拿鐵冰淇淋加乳酪蛋糕、一份純草莓冰淇淋加鳳梨酥（蛋糕和鳳梨酥是免費附的）。味道吃起來很棒，只是紙湯匙好像有點太軟，我們三人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冰淇淋挖出來，吃到後面湯匙都給折斷了。
吃完宮原冰淇淋，用地圖搜尋到附近的其他美食，決定好下一個獵食目標後，便動身直撲而去。拖著巨無霸行李，小心翼翼地穿越障礙物密集的幾個騎樓，在Google地圖導航和我這個不專業導遊的帶領下，三人又來到五百公尺開外的「天天饅頭」，排隊十幾分鐘後，「獵捕」到小而美（嬰兒拳頭大小）的紅豆饅頭。兩三口就吃完，繼續在隔壁排隊買了越南麵包，我們都選擇招牌口味。聽店員說，有身障手冊還可以免費，怎麼會有這種好康呢？我們自然沒秀出手冊，不過被發現障礙者身份後，店員又送了一份麵包。
跨年之行告一段落，幾人就各自解散回家。不過禹豪之後在台北還有活動，隔了幾天，很快我們又在北部會面，繼續精彩的「走春」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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